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09:47
No.16 醒来时屋内仍光线不明,不知道几点,取过闹钟看才知已是中午了。我伸个懒腰,身上已觉轻快许多。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地上润湿,已经下过雨了。不由得一阵失望,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不然此刻应当艳阳高照,衬托主人公心情。 客厅里隐隐传来细碎的歌声:“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吧,生活这样苦闷,爱情是唯一的一点慰藉,所以不管受伤多少次,人们还是勇往直前,前赴后继。飞蛾扑火。 开门,蒋乐诚却不在客厅,我向书房张望,也是空的。只有音箱流出低低的音乐,女歌手在低吟浅唱。莫名地一阵心慌,扑到厨房,露台上他挺拔的背影映入我眼帘,我这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我被生活无常折磨得有点神经质了,害怕一切只是幻想。 他握着啤酒,单手撑着栏杆,悠然地站着观风景。那从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身到修长的双腿仿佛流动着的线条,这样赏心悦目。我佩服自己,如此美色当前,竟也抵挡了这么久。 或者真有第六感,他回头发现我,灿然展开笑脸:“醒了?觉得好点吗?”颊上酒窝深深,笑容坦率得带点孩子气,阳光般灿烂,一瞬间天空仿佛都不那么灰暗了。我感动得想哭,做梦也想不到我竟还会有这样诗般情怀,感觉上世界又重新属于我了,我又开始注意到天气如何,空气是否清新。 他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退烧了,肚子饿不饿?” “有什么可以吃?”我微笑。 “我。”他简单地说,俯头吻住我。我攀上他的颈,热烈地回应他。我心跳得快要跳出胸膛,幸好他也一样,不致令我尴尬。 他揽着我的腰,带着我随音乐起舞,从厨房到客厅,音乐换了一个男歌手,反反复复悲悲切切地问“那么爱你为什么?”。穿衣镜映出我的身影,头发蓬蓬乱,睡裙微皱,赤脚穿拖鞋,没形象到极点,奇怪的是他似乎毫无感觉。他的眼神像深海,温柔得让我甘心溺死其中。转一个圈,我看到自己的脸,十分惊诧。那是我吗?脸庞这样娇艳,眼睛这样明亮,整个人似乎要散发出光芒。怎么可能,我刚刚睡起,连牙齿还没刷。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揉搓,微痛却无限满足,分外感觉自己的脆弱。这把年纪,忽然不切实际地爱起来,真不知幸或不幸。一时百感交集,眼泪落了下来。 外面开始下雨,没有开灯,屋内光线更加幽暗得暧昧。我们肆无忌惮地在地毯上做爱,一丝不挂地挤在单人沙发上喝清酒吃小鱼干,电视新闻里不相干的新闻都引得我们哈哈大笑,一切都那么有意思。从来没有这样疯狂,那种痛快的感觉让我冲动得想大叫大跳。我于是放肆到底,站在沙发上,伸手推开窗,学漫画里莉香的样子全身伸展地大叫:“今天天气真好!” 他扑上来,把我拉下来,忙忙地关窗拉上窗帘。我笑得喘不过气来,他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我吻他的脸:“蒋乐诚,你怎么这样可爱?” “少来,下次再敢这样,我就把你打扮成阿拉伯妇女!”他狠狠地吻我的嘴,含糊不清地,“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敢多看一眼,我就挖出他的眼珠子……” 我轻轻抱住他,爱怜地将脸颊贴住他的:“傻子,为你这句傻话,有一天你变心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还有第二次?一次我已经快不行了,整天心痛如绞,梦呓牙痛心悸,小命送了半条。别人说上山多终遇虎,我还不信,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快。一直以为自己恋爱经验丰富,这一回才知道从前都只是小孩子游戏,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痛并快乐着。”他沉痛地说。 真的,从前只有为工作积劳成疾,还不曾为什么人病得七荤八素,又为这个人奇迹般病好了大半。爱情像毫无预兆的台风,突然过境,把一切都搅乱。我没有这样的经验,我与奕伟是典型的日久生情,时间久了就成习惯。反省起来,相处到后来我与奕伟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体味过激情的感觉,我真的不该责怪他移情别恋。是我太迟钝,意识不到这一点。我爱过奕伟,但爱得别有用心,彼时我要的只是一个寄托,不是现在这样爱就是爱,只是因为爱所以爱。我终于原谅了自己,放纵了自己,解脱了自己。我快活得一塌糊涂。 我穿起我最好的白麻旗袍,绾起头发,拿一条长长的披肩,学二三十年代歌星的样子且歌且舞:“你看我我看你你看我几时我有这么高兴过,你看我我看你你看我几时我有这么得意过,你可不必问我这么高兴这么得意这么快活到底为什么,就是你来问我我也不想我也不能我也不会老实对你说……”真是的,从前从来没发现这首歌竟这么放肆地快活,说不出的快活。 他不甘示弱,拢拢头发,拿个拖把当话筒学猫王。我笑得打跌,浑不顾旗袍揉得稀皱。 肚子饿,他煮了香喷喷的奶油烩海鲜。雨已停,搬张小桌到露台,铺块方格台布,借着满天星光,喝白酒吃海鲜。我打个手响,作粗鲁状:“来来,给大爷唱个曲儿。” “我可卖身不卖艺。”他眨眨眼。我笑着啐他。 “好了,进屋去吧。刚下完雨外面冷,你刚好些别着凉。”他哄着我说。我乖乖地跟他进屋,真糟糕,被他这样宠惯了,今后不知如何降低要求和别人相处。 被他监督着吃了药,我躺在床上,浑身疲惫。一来感冒没好,二来实在玩得太放肆,明显鼻塞声重。 “早点睡吧,等你睡了我才走。”他温柔地拨我的头发。 “那我永远都不睡。”我脱口说,话一出口脸先红,想不到自己竟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你明天不是要去上班?别胡闹,快点睡,我今天必须回歌厅赶场,不能陪你了。”他微笑,颊上酒窝泄露出点点得意。 “晚上骑车小心点。”我不放心地。 “我会,看你眼睛这么红,快点闭眼睡觉。” “你唱完歌宿舍早关门了,那你怎么办?”我问。 “是不是希望我回来陪你?”他狡狯地笑。 “不要自说自话!”我板起面孔。 “歌厅有休息的房间,别担心我。”他拿我的手指在唇边轻摩着。 我放心了,一方面为他不致无家可归,一方面因为他有分寸,没有等不及地加入我的生活。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刚开始明白恋爱和生活是两回事。 眼皮渐渐沉重,我睡着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像书里经常形容的,我沉睡得像一个婴儿。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0:04
No.17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感觉精力充沛,打得死老虎。 一进办公室,小叶对着我直笑。我不自觉地摸摸脸:“笑什么?” 她冲我扮个鬼脸:“没有啊,看到老大精神抖擞的觉得高兴行不行?” 我推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桌上除了每天惯例的一杯热茶,还有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原来如此。 我拿起印着花店名称的小信封,抽出卡片,映入眼帘的是蒋乐诚飞扬的字体: “仪: “今日方知要免俗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早上经过花店,看到玫瑰开得特别娇艳,就想送给你。希望你还会觉得惊喜。 诚” 惊喜,我何止惊喜,简直心花怒放。说送花没用的女人,一定很少收花。鲜花和钻石是女人天生难以抵挡的诱惑。 而我,好象有八百年没收到过鲜花了。一开始总是送花送糖,渐渐地彼此都懒得花心思,甚至连吵架都提不起兴致,这才惊觉love is over。于是从前的快乐都成了虚幻,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否真正拥有过。 或者有一天我和蒋乐诚也逃不过这一个规律,那么今日越快乐他日岂不是越痛苦?明知会痛苦,还要付出感情吗?我一时困惑不已,发起呆来。 电话铃声吓了我一跳,我定一定神接听了。 “霭仪?是我,吕歆。” “你这个家伙,有异性没人性,还想得起我来?”我骂她,“跟人家亲亲热热出街,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是想跟你说呀,可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吕歆笑语盈盈地。 “决定了,你?”我暗暗叹了口气,我与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 “都这把年纪了,总该听从自己的心一次。”吕歆语气没那么轻松了。 “他打算怎么样呢?” “离婚。虽然我不一定会和他结婚,不过我也不想和一个有家室的人纠缠不清。” 我暗自庆幸,老友还没头昏:“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希望他不是敷衍。” “麻烦是一定有的,他老婆就是那种没素质的市井泼妇,会到医院大闹一场也不希奇。” “你倒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失笑。 “到时我只要小心别被泼妇抓伤脸就行了。”吕歆笑,声音却并不轻松,“反正我和他的事在医院里已经半公开了。你呢?不会还是悲悲切切弃妇状吧?那天看你憔悴得要命。” “那是为了另一个人。”我叹口气,心里其实不无甜蜜。 “什么?”吕医生哇哇大叫,可以想见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你这个死东西,只知道说我,你自己还不是瞒得够紧?” “什么都没确定,你叫我和你说什么?”我喊冤。 “现在呢?快说快说。” “麻烦的程度比之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我头大起来。 “什么意思?” “我与他只能是地下情,你还记得我在老家有个伯父?那个人是我伯父的孙子,也就是我的侄子。” 吕歆明显地倒吸了口冷气:“霭仪,你还清醒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连你这老友都不支持我,可想而知,别人会是什么态度。”我苦笑。 “可是,你们的关系??”她迟疑。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奶奶带着我爸爸改嫁到蒋家,我爸爸连姓都没改,我爷爷为人相当开明。” “不管怎么说,你们总是姑侄关系,人们还是会觉得你们是乱伦,道德的唾沫星子会淹死你。他比你小吧?” “小八岁。”我感到心情沉重起来。 “一个才二十岁的孩子?霭仪,我真的无法理解,你是这么理智成熟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吕歆着急地,看得出是真的关心我。 “他是个孩子,也不是个孩子,我说不清楚。我什么都明白,所以一直在逃避这段感情。可是我最终避无可避。我很久没试过,一想起一个人就心痛如绞的感觉。好象初恋的感觉,真的,我简直充满少女的情怀。说起来挺好笑的,可是那种感觉只有自己能体会。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我说着,眼睛已经发酸。 吕歆短暂地沉默,问我:“你快乐吗?” “是,很快乐。”我莞尔,曾经是我这样问她。 “那就够了,我相信你懂得分寸。我永远支持你。”吕歆也笑了。 “谢谢。”我由衷地。 “行了,哪天有时间见面我们好好聊聊,外面有一堆病号排队呢。” “好,我也得工作了。”我轻轻挂上电话,心里百感交集。 刚通知全组人开会,电话又响起来,还是我的直线。 “你好,芳姿。”我接听。 “喂,是我。”是蒋乐诚,我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温柔,我挥挥手示意小叶先出去,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是上课吗?干吗打电话给我?” “想你了。现在是课间休息,训导主任。”他轻笑。 “我没有时间应酬你,怎么办?”我低笑。 “我知道你忙,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很俗气是吧?没办法,我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不找到你总是不塌实。”他孩子气的。 “晚上见面吧。”我说。 “约会我?让我先看看我有没有时间应酬你。”他皮皮地笑。 “呸,你晚上去唱歌吗?” “我打算少唱几场,既然交了有钱的女朋友,我当然不想自己太辛苦了。”他笑嘻嘻地,我几乎可以想象他坏坏的样子。 “那下班再通电话吧,我得开会了。”我其实依依不舍,可是那三个家伙已经在外面扒头探脑了,我不看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抑制不住的甜蜜得快融化。 “好,我就等主恩召了。”他笑说。 “拜拜。”我收线,深呼吸,调整一下情绪,拿了电脑到会议室去。 令我欣慰的是我不在的一天,工作一切顺利。我精神振奋,效率奇高。 和吴总讨论完广告招标方案,我顺路到茶水间准备给自己泡杯茶。迎面奕伟端着茶杯走出来,相对都是一怔。 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待会一起吃饭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还有这个必要吗?”很久没试过面对他这样轻松,我几乎不习惯。这个男人不能再令我心痛,然曾经那样亲密,我还做不到面对他无动于衷。 “不需要很久,可以吗?”他坚持。 “好,还是老地方?” “好,还是老时间。”他微微笑,更似苦笑。 我从他身边从容地走过,到茶水间里泡茶。他略站了站,终于走了。 我发怔,我想不出他要和我说什么。道歉吗?不留神,水溢出了杯子,烫到我的手,我跳起来,杯子失手掉在地上。我在冷水下冲着手,生自己的气。我以前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难道我真的老了? 很久没到我们从前经常光顾的名为“流沙”的西餐厅,站在门口我不自禁的发怔。这间西餐厅与公司只隔着三条街,但收费较高,中午来吃饭不太容易撞见同事。而且它的座位全是隐蔽的火车卡座,最里面的一溜座位前还树着屏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简直专为偷情男女预备。我曾开玩笑说这里还很适合进行毒品交易,或者特务接头。 奕伟已经在有屏风的座位上等我,灯光幽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自作主张替你点完菜了,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有。”他的声音很平和。 “无所谓。你要和我说什么?”我开门见山。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真的不知道小雪是你的妹妹,我以为顾小雪就是她的全名,我虽然去过一次你家,可是他们都没提到你??” “不是小雪也会是别人,如果你们真的相爱,那么我祝福你们。”虽然还有一点心痛,但我知道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一点心痛也是因为小雪多些。爱一个人才会为他心痛,一个人真正能伤害的也只是爱他的人而已。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生气:“如果你现在爱的是小雪,那么你管我是不是真心话干吗?如果你是要和我说这些话,我已经听完了,没其他事我要走了。” “霭仪,等一下,难道我们不能好好吃顿饭?”他柔声说。 “我想,我可能做不到若无其事和你做朋友,我不再介意这件事,不代表我可以原谅背叛。你应该知道我的个性。”我心平气和地。 “我明白,我真是个傻瓜,你们姐妹俩其实长得很相象。”他自嘲地笑笑,“还有,那天很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男孩子真是你的侄子,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低级到我自己都难以相信我那么说过。请你原谅我。” “真的无所谓。我一直都相信每个人都有隐藏的兽性,失去理智便会发作。” “霭仪,你几时说话能留点口德?你这样早晚要吃亏的。”奕伟苦笑。 “不,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自己也是这样,我不是曾经泼了你一身啤酒吗?”我耸耸肩,简直难以想象我也会有这样过激的行为。或者是我一直用理智将本性掩盖得太好,其实我一直都是任性而恣意任为的冲动派。所以我最终禁不起蒋乐诚的诱惑。 侍者送上两份洋葱汤和菲力牛排,我不客气地据案大嚼。 奕伟默默地切着牛排,半晌忽然说:“每次看你吃东西都觉得很享受,不似其他女生,食量似一只雀。” 我抬头,自嘲地笑笑:“我是牛命,怎么能比?” “你和小雪,在性格上真是南辕北辙。很难想象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埋头猛吃。 “小雪??算不算情绪化的女孩子?”他忽然问我。 我生气,他约前女友吃饭,原来为的是了解新女友。他是把我看得太大方还是成心欺我太甚?有些人总以为没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作个结束,翻过一页,大家都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才算得上现代男女。可惜,我从来没这么潇洒,也不肯为了装大方作些高姿态。 “我想这有待你自己去发掘。”我同时怀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卑鄙情绪,他终于发现天使和他想象中有出入。他其实也可怜,他是一个报复的牺牲品。我深味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问了一个很过分的问题。”他微微苦笑,“我太??困惑了。” “奕伟,我必须很清楚地告诉你,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方,我想我们可能不能作朋友。”我硬起心肠,望住他的眼睛,沉声说。 他微低着头,从鼻子到下颌,那坚毅的曲线曾经是我多么熟悉和迷恋。我心里微微酸楚,难以言述的一种感觉。我被两个最亲近的人出卖,一个有意一个无意,深深地伤害我。我曾经痛不欲生,我恨整个世界。我应该有权力对他们冷酷。我想。然而我没有,真相揭穿后我反而得到解脱,对他们我更多的是怜悯。这似与宽容无关,我变得优柔了,我不明白自己。我的老心几时这样容易软化?因为我正陷身在热恋中?蒋乐诚的坏坏的笑脸浮现在脑海中,我的心彻底柔软得像一泓清水。如果没有他在我身边捣乱,真不知道怎么捱过这段日子。 一片沉默。我轻轻推开面前的盘子:“我要回去准备下午的工作了。”我取出钱夹,准备付帐。 “让我来,可以吗?”他轻按住我的手,我很快地抽回手。他一怔,尴尬地道歉。 “谢谢你的午餐。”我离座,看来不习惯的人不止是我。 出得餐厅,外面阴云密布,闷得人快要窒息,正酝酿着一场雨。街角的音像店应景地放着一首老歌:“大雨就要开始不停地下,我的心我的心已经完全的失去方向……” 我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回公司。我的心倒是真的没有了方向,我向自己的恣情投降,我听从了身与心,可是我已经不管未来。身处在现实的世界,我与蒋乐诚,可能有未来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期待与他有未来。有的时候为了长远的将来,人们就要牺牲眼前的东西。我宁愿且顾眼前,未来,谁能说得准呢?也许我有幸英年早逝咧。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0:12
No.18 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居然还有说不完的话。言不及义,但彼此都觉得有趣。不得不承认,恋爱中的人是有一点恶心。 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觉得这一天是鲜活的、生动的。我似凭空攫取了无穷的活力,爱得像一个刚刚堕入情网的少女,我对他的迷恋深陷得连自己都吃惊。最不可思议的是,我是一点一点看着自己越来越深陷,丝毫不觉得危险,反而飞蛾扑火似的满心期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任自己,那醺醺然的感觉美妙得无法言喻。 我开始相信人一生总得这样毫无保留的爱一回,或早或晚。分别在于,到我这把年纪才发生,不免要遭人侧目,甚至目为不正常。我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歌里不是有唱“对酒当歌,我只要开心到老”? 我们没有同居,他除了周末偶尔留宿,基本上不在我家过夜。因为我不想重蹈覆辙,我要的是纯粹的恋爱。我不想我与他早早走到“老夫老妻”的感觉。他与我十分默契,我们都不过度介入对方的生活,各自保留空间。一切都比我期待的更美妙。美妙得令我经常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终于答应不到公司来了。我实在殊无把握避免我们的“地下情”曝光,有私情的男女在众人面前往往会不可自控地流露出蛛丝马迹。我害怕已经得到的一切像泡沫一样幻灭。 然而蒋乐诚始终是不按理出牌的蒋乐诚,在公司的周年舞会上,他还是出乎我意料地出现。第一次看他西装革履的样子,我睁大了眼睛,非常吃惊。他坏坏地微笑着,不无得意。 他穿着一身合体地黑西装,收敛起贴身上衣肆无忌惮张扬出的线条,却收敛不住他身上带有侵略意味的锋芒和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的危险气息。有点奇突,然帅劲得像一个黑王子。可是当他站在我面前,咧开嘴巴泄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一切锋芒和危险气息都不存在了,那种英俊让人说不出的心疼。在他的眼光下,我仿佛突然踏进春天的遍布嫩草的山野,春风、草香令我熏然欲醉。 他盯着我,不误懊悔的:“你就用这样呆呆的眼光对待我的第一次西装秀?是不是样子很怪?” 我随手帮他整理领带:“哪有。很好看,真的。” “吓你一跳吧?”他得意地,颊上笑涡深深。 “你哪来的请柬?”我板起脸问。 “自然有人送我。”他懒洋洋地笑,轻靠在吧台上,皮皮的。 “哼,还不是出卖色相耍你的美人计?”我斜?着他。 “小看我,多少人排队倒贴上来!”他扮个鬼脸,“这个周年会花了你不少心血 吧?安排的好像不错,不过主持人好像脑有水的样子,你看他穿的衣服,活像跑江湖的……” “你怎么这么多话?”我翻翻白眼。 忽然,一个女职员看到了蒋乐诚,一声惊呼:“蒋乐诚?你也来了?怎么躲在角落里?”旋即看到了我,有点讪讪地:“原来顾经理在这。” “是呀,我正有事请教顾经理。”蒋乐诚斜跨一步,习惯性地挡护着我。 “今天是舞会,又不是工作,快点出来玩吧。”女职员不住的暗送秋波。 这时又有几个女职员发现了蒋乐诚的存在,都围上来搭讪,我被排挤在圈外,索性笑吟吟地退后几步,看热闹。现在的女孩子真不一样,喜欢就主动出击,真正男女平等。 然后,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看到了小雪,雪白蓬蓬裙,一卷长发配合地盘成复古的公主髻,人群再拥挤都遮不住她的艳光。她挽着奕伟的手臂,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矜持却不失纯真。 我再度微笑了,多少有点凄凉。我的小妹,多么出色。 一只大手悄悄地握住我的手,我微惊,抬眼迎上蒋乐诚关切的目光。他用拇指轻轻擦拭我的眼角,我才惊觉有泪涌出。他面色不愉地瞪着奕伟,不,他弄错了。我不是因为看到他们在一起勾起伤心事,我只是看到小雪,莫名其妙的感慨起来。甚至是惋惜,是自责,是妒忌,不是伤心。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怨恨过小雪,即使我希望自己恨她,当我看到她,看到她澄净得秋水样的眼睛,我就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我那么渴望保护她。 我紧抿了下唇,轻声说:“我想喝点东西。”蒋乐诚用力握一下我的手,去拿饮料。 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小雪,有惊疑,有赞叹,有故作不屑。 奕伟穿灰西装,配软皮鞋,头发全部后梳,愈发衬出他的长眉朗目,挺鼻薄唇。他的人和装扮同样无懈可击。他紧揽着小雪的纤腰,不时俯身在她耳边含笑低语,亲密毫不避人。他们这样相依偎着,真像一对璧人。 小叶窜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老大,看那女孩,和郭总在一块的那女孩,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你嘛??”在我的瞪视之下,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大嘴巴,眼睛咕噜乱转,支支吾吾地:“我的意思是??老大十年前大概就是那个样……” “我有这么老吗?”我一字一字地问她。太夸张了吧?我们姐妹俩只差五岁而已!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那女孩和你长得很像,对,就是这个意思。”小叶一脸陪笑,脚下已经在打开溜的主意。 “像是应该的,她是我妹妹。”我微笑。小叶睁大了眼睛,不停眨巴。 我已经看到小雪挽着奕伟走过来,我知道我可爱的妹妹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出乎自己意料地淡定自若,看着她的笑靥,我只觉得万分心痛。她不放过我,不过是因为过去不肯放过她。 或许是我的好整以暇让奕伟放松,他的态度看起来也没那么尴尬了。 “姐姐,你的裙子好漂亮。”小雪笑得毫无心机一样。 “你穿蓬蓬裙真像个小公主。”我保持微笑。 小雪侧仰着脸,望着奕伟:“那你是来救我的王子吗?”奕伟到底是老派的人,当着前任女友的面,没那么放得开,面上一红,颇尴尬。 “那可得看公主愿不愿意从高塔上走下来了。”蒋乐诚走过来,挡在我与小雪之间。莫名地,我感到一阵心安。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雪惊诧地看着蒋乐诚,不无防备地。 蒋乐诚微微一笑,转头向我:“舞会马上就开始了,可以请你跳舞吗,姑姑?”他说最后两个字时笑意愈发加深,不无促狭。 “这么快就轮到我了?前面那一票娘子军呢?”我轻哼一声。 他扮个鬼脸,公然拉了我的手便走:“那边的调酒师不错,去喝点东西。” “喂,你??”我紧张起来,刚抗议,他用力握一下我的手,“不许抗议,你的手这么冷,我不会放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心软。何必计较那么多?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快乐不是最重要吗?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0:25
No.19 : 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居然还有说不完的话。言不及义,但彼此都觉得有趣。不得不承认,恋爱中的人是有一点恶心。: 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觉得这一天是鲜活的、生动的。我似凭空攫取了无穷的活力,爱得像一个刚刚堕入情网的少女,我对他的迷恋深陷得连自己都吃惊。最不可思议的是,我是一点一点看着自己越来越深陷,丝毫不觉得危险,反而飞蛾扑火似的满心期待: ?芫妹挥姓庋?湃巫约海?酋铬溉坏母芯趺烂畹梦薹ㄑ杂鳌?br>: 我开始相信人一生总得这样毫无保留的爱一回,或早或晚。分别在于,到我这把年纪才发生,不免要遭人侧目,甚至目为不正常。我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歌里不是有唱“对酒当歌,我只要开心到老”?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0:39
No.20 坐在吧台椅上,我下意识的寻找小雪,他们和吴总张总站在一起,奕伟大概正在向他们介绍小雪。小雪安静地微笑着,脸容那么柔和,真的像个天使。哪个男人可以抵挡这样纯真的诱惑呢?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介意呢?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蒋乐诚沉声问。 我微惊,转头看他,他的眼中有类似受伤的表情,脸色黑得像锅底。 我介意吗?我明明只是为小雪心痛。可是,我从看到小雪就一直下意识地注意她是多么美丽多么迷人,似乎要为奕伟的变心寻找合理地理由。这样我似乎可以更好过一些。我究竟是虚荣心作祟,还是心底始终放不开?我无法回答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蒋乐诚。 我迟疑,他似乎更气,啪的放下酒杯,转头就走。 “乐诚,你干什么?”我也气起来,动不动就发脾气,摆脸色给谁看? “我看我根本就不该来。”他停住脚步,却不回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是我请你来的,你发什么脾气?”我尽量压制声音和怒气,幸好舞会开始了,音乐声掩盖住我们的声音。 “对,是我自讨没趣。”他猛地转回身,怒气冲冲地,“从一开始就是我自讨没趣,你心里从来都没放下过他,你当我是什么呢?” “OK,乐诚,”我下意识的环顾周围,已经有人回头看我们了,“我们不要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那要在哪里?床上?”他讥诮地冷笑。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既然你觉得自己不该来,那就请你马上离开。”我气得脸都红了,眼泪几乎涌出。他居然铁青着脸真的转身就走了。我僵在原地,胸口像充塞着膨胀的气体,胀得我几乎喘不过起来。我怀疑自己也是被一时的激情和美色当前冲昏了头,对可能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在我看来他的行为确实幼稚,可他才二十岁,他有资格这样幼稚。我们的年龄差距在现在的社会足以产生两个代沟。我被他的活力他的激情打动了,我却忘了同时也要接受与活力和激情相伴的意气用事和率性妄为。 我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来,说不出的疲倦。 这段时间的快乐,此刻仿佛泡沫。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快乐,我终于可以放肆地恣情地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我终于可以暂时的放下纠缠了我八年的犯罪感。可是,这一切好像都建筑在流沙上,经不起波浪的考验。这么快,我已经忍不住要反省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抉择。一段从“堕落”开始的感情,是否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我似乎从一开始也并没有期待过与他有结果,这算是一种什么感情呢?我应不应该这样做?我可以这样得过且过吗? 我竟无法回答自己。可是回想到起他带着受伤表情的眼睛,我心口仿佛要裂开似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可不可以,但我知道,我已经一头栽了进来,就算我想全身而退,也没有可能。我是明知道危险,却身不由己,抗拒不了他给我的巨大的诱惑。总算明白了飞蛾为什么总会扑火而死。 爱到飞蛾扑火,是种堕落。然后,愈堕落真的会愈快乐吗? 就算快乐,其实也是痛苦的快乐。我一直是一个理智重过感情的人,当初和奕伟走在一起,也有过令人心醉的心动,可是彼此更多的都觉得对方与自己堪称良配,可以在生活中事业上相互扶持??和都市中大多数人的恋爱态度一样。生活就是生活。如果没有意外,我们最后会结婚,收入属于中上,有房有车,每年至少旅行一次。两个人过得无趣了,可以生个孩子,然后为他(她)的一生操劳。 然而,意外总是难以避免。奕伟爱上了小雪,他终于遇到可以让他并发出满腔激情的爱人。尽管他念旧,尽管他为难,他还是选择了离开我。我被抛在半空中,无所适从。 我曾经真的以为,没有奕伟我无法生活下去。 蒋乐诚介入我的生活,让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以为是爱情的东西,其实后来已经不是爱情。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感到,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只要可以爱他。想到他,我时常莫名其妙地窃喜,又莫名其妙地感动。想到自己这样爱他,心酸得只想流眼泪。总有一个声音,在我内心深处提醒我,这不是我这个年纪该有的,这是不正常的。我于是又惶惶不可终日,总怕一觉醒来,一切都不存在。有时半夜作恶梦醒来,心被恐惧攫住,不顾一切地拨他的手机,非要听到他的声音才能安心。他于是大半夜站在宿舍楼道里,压着声音打手机。为此,他即使白天关机,晚上也肯定开机。 有时,一聊就是一个钟头,完全言不及义,放下电话都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可是心里的感觉难以言喻,就像在最气闷的时候,跑到风景如画的山谷里尽情的呼吸。我在十几岁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激情。 因为爱他,我充满了活力和精力,从早上就在想晚上见面。我开始相信每个人总会这样爱一回,或早或晚。只不过晚了就容易遭人非议,连自己也觉得心酸。别人在这个年纪已经结婚生子,我却还在为爱昏头昏脑,失魂落魄。 我捧住脸,忽然觉得万念俱灰。他始终是情绪化而善变,年轻而未定性,我有多少精力可以不停不停地付出? “老大,你没事吧?”程婕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公关部的莫妮卡一直在找你呢。” “什么事?”我勉强打起精神。 “好像是菜单出了点问题,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程婕关切地。 “不要紧,可能空腹喝了点酒,不太舒服。”我拍拍她,“莫妮卡在哪?叫她过来吧。” 原来是上错了两道菜,我心烦意乱,懒得和酒店计较,倒是酒店餐饮部的卢经理自己很抱歉,主动加多两道甜点。我也乐得息事宁人。 程婕好奇地一直瞥我,我没好气地瞪她:“干什么?眼睛出了毛病改斜视?” “老大你真的没事吗?平常你最在意服务的细节,今天这么宽宏大量?” “我看你是盼着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我拉长了脸。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去吃点东西。”程婕赶紧脚底抹油。 我气呼呼的坐在吧台前,频频呼酒。 舞池里双双俪影正随着萨克思奏出的伤感而缓慢的“田纳西华尔兹”翩翩起舞。 我正和我心爱的人伴随着田纳西华尔兹起舞,忽然看到我了最好的朋友。我把她介绍给我的爱人,然后他们共舞。我的老朋友从我身边偷走了我的甜心。 我傻笑起来,何用介绍?只要有心,不用介绍不用共舞,我照样会失去。 我忽然原谅了乐诚。我的心里对这件事始终是介意的,不论是不是出于旧情难忘。他如果不介意,除非他不够爱我。平时无暇想起,可是一旦碰面,意志又被酒精软化,那种情绪就从心里最阴暗的角落里溜出来。我心已如乱麻,自己也不明白自己。 我下意识的在舞池里寻找小雪和奕伟的身影,正见小雪和吴总从舞池里走出来,奕伟笑着迎上来。小雪的微笑看起来说不出的落寞,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里作用。我的双腿不受控制的向他们走去。 吴总看到我,一叠声地说:“霭仪你来的正好,一个晚上看不到你,也不跟我跳舞。” “大家都玩,总得有人做事呀。谁叫吴总非得叫我兼公关部。”我格格笑,前仰后合。 “能者多劳嘛,晚会组织得很好,加薪加薪。”老头赶紧打哈哈。 人事部胡经理插话说:“听说郭总要和顾经理做亲戚了,你们瞒得够紧的。” 奕伟微微尴尬,我似笑非笑地:“是呀,给大家一个惊喜嘛。怎么样,我妹妹可是绝代佳人吧?” 吴总哈哈笑:“绝对靓女,年轻二十岁我肯定要和郭总抢的。”大家都笑起来。 忽然,一个醉醺醺的矮胖子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指着小雪:“安琪儿,安琪儿,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快来陪我跳舞,跳舞……”说着伸手来拉小雪。 奕伟推开他的手,用身体挡住小雪:“你干什么?” 我认得来者是公司本市几个大分销商之一,不欲闹出事端,忙说:“先生,你喝多了,不如道外面透透气。” 那矮胖子不服气的嚷嚷:“我才没喝多,她明明就是‘恺撒皇宫’的安琪儿!平时浪得可以,这会装起正经来了??” 我感到热血往上冲,在场的谁都知道“恺撒皇宫”是本市最著名的声色场所之一。回头看到小雪的脸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我所有的酒意都涌到头顶,想也没想一拳挥了出去。矮胖子醉得厉害,又猝不及防,咕咚倒在地上。 “你再敢说一个字侮辱我妹妹,我会教你死得很难看!”我上前再补一脚,高跟鞋踩得胖子叫得像杀猪。我犹不解恨,大家都来拉我,而且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为了顾及风度,我只得作罢。 有人过来扶起晕乎乎矮胖子架着走了,我勉强向大家笑笑:“对不起,我要出去透透气。”在众人的目瞪口中,我自顾自分开人群走出去。 大厅西侧附着一个狭长的露台,与大厅隔着一道雕花玻璃门。大家都在大厅里跳舞,露台上只有两三个人正低声交谈,十分静谧。 我伏在栏杆上,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点头痛。不可否认,那个矮胖子不幸做了我的出气筒。我这样失控,一方面是无法忍受他错认小雪为舞小姐,另一方面是我自己满腹怒气正无处宣泄。该死的蒋乐诚,都是被他气得我。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我回头,小雪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后。 “小雪,你??”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放过我?”小雪的声音十分平静,语气中的指责却无庸置疑。 我一呆,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这似乎是我应该问她的才对。 “人有相似,一个醉鬼认错人算不了什么,你却偏要搞得人人瞩目,让每个人都知道一个醉鬼说我是欢场女子。然后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那眼光让我没有面目面对每一个人。”小雪的目光充满了怨毒,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或许她心里一直对我充满了这样的怨毒,只是为了报复我才深埋在心里,现在她终于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看我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目光像一枚长长的针,深深地刺在我心里。我也怨恨我自己,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女孩,就这么因我而毁掉了。换了是我,也会心存怨怼吧?融融月光下,小雪的脸犹如明珠般莹润,仿佛焕出一层光辉。那是一种让人心碎的美。我忽然流下眼泪,不可自控的哽咽起来。 “还可以流泪,真好。我已经许久不知道眼泪的滋味,因为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小雪的声音轻轻地,然而她说每一个字都像一刀一刀刻在我心上。我感到全身无力,顺着栏杆滑坐在地上。 “郭奕伟是一位很好的情人,非常体贴,有的时候他比爸妈还要宠我。做他的女友,真的很幸福。”小雪微笑了,眼神有点迷离。 “你爱他吗?”我机械地问。 “爱,怎么不爱?那么艰难才把他抢到手,我当然要好好爱他。我会让他后悔曾经爱上过你。”小雪的微笑变得诡异。 “小雪,不要再伤害你自己,大家都那么爱你,请你也好好爱你自己。”我尽量抑止着战栗,我全身都在发冷。大家都错误地低估了小雪的状况,她的心理绝对出了问题。 “你怕了吗?其实我也害怕,我一直都很害怕。每次你出现在我面前,都像有一把刀子在割我的心。每次我都在心里祈求,你能够放过我。可是事与愿违,你总是用各种方法,将我置于别人异样的眼光之中,让我无以存身??就像今天。我时常在想,可能前世我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有这样的报应。姐姐,你说,来世你会报应回来吗?”小雪缓缓蹲在我面前,点漆般双眸一动不动地望住我。 我感到一种类似绝望的情绪,一点一点噬啮着我的心,我就在崩溃的边缘摇摆。我心里的那个结,正越扣越紧。我突然那么渴望乐诚的怀抱,只有他会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只有他可以把我从恶梦里解救出来。今天如果不是他抛下我一个人走掉,我大概也不会失控至此。 仿佛是在回应我的渴望,一双大手同时拉起我和小雪,我抬头就对上蒋乐诚关切的眼眸。他将我拉在身后,沉声说:“够了,伤害霭仪你就会快乐吗?” “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小雪冷冷地。 “没有人不放过你,只有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蒋乐诚冷着脸,“你所做的任何报复,伤害最深的就是你自己。” “一个像我这样遍体鳞伤的人,还会惧怕任何伤害吗?”小雪脸上泛起迷离的笑容,“除非有一天姐姐或者我有一个人死掉了,伤害才能停止。”她看也不看我,梦游似的转身走回大厅。 我没来由地冷战,乐诚脱下西装外套,紧紧裹住我,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委屈得无以复加,我再顾不得什么,反手抱住他哭出了声。 乐诚轻轻拍我的背:“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让小雪有机会伤害你。”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抬起头,抽噎着。 “我根本没离开,只不过躲到一边去了。我看见小雪跟着你过来,就跟了过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小雪送去看医生,她的精神状况可能有问题。” “出事以后,小雪在安定医院里住了整整一年。是医生建议她出院的,大家也都认为她好起来了,那件事对她的伤害比大家想象的都深。可是,以我现在的立场,我什么也做不了。”我颓然。 “别这么灰心,你揍那个矮胖子那拳不是很有力吗?”他拿出手帕替我擦眼泪, “总会有办法的,不管是为了小雪,还是为了你,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你的心里始终有这个结,你就总会为这件事受折磨。” “我已经习惯了。”我苦笑。 “我不许你这么说,这不是你。我认识的顾霭仪是一个十分勇敢的女人。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十分笃定地。 我将信将疑,他拉起我的手:“走吧,陪我跳支舞。” “等一等,”我忙忙打开手袋,翻找粉盒,“妆都哭花了,我要补补妆。” 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深情款款地:“我还是觉得你不化妆更漂亮。”我抬头仰望,他的眼睛煜煜闪光,睫毛长长的,温柔得像小鹿。我全身都在软化,恨不能幻化成紫藤环绕在他身上。 “如果时间停止,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再也不用管别人的眼光。”他孩子气地微笑。 “别发傻了。”我匆匆补妆,“我先进去看看晚会程序进行了怎么样了,你晚点来找我。”我飞快地在他唇上一吻,快步走回大厅。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1:05
No.21 大厅内,歌照唱,舞照跳。没有我地球照样转。我自嘲地笑笑,到吧台要杯酒。接连几个关联公司过来打招呼,我保持最标准的微笑一一应酬。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蒋乐诚,却见他正被张总的女儿秀秀缠住,拉着不知道说什么。我无奈的耸耸肩,选择了蒋乐诚就该有心理准备,他对异性就是有强大的吸引力。我好色,又怎么能禁止别人好色呢? 酒会完全按照我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我像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自己导演的戏。尽管是努力了,我的情绪始终是不高。连伏特加喝起来都没什么味道似的。 小叶举着我的手机跑过来:“老大,你电话。”我接过来,看看号码,是吕歆。 “喂,霭仪呀?在哪里?”吕歆的声音听起来比我颓废。 “工作呀,今天是我们公司周年酒会。你没事吧?” “正想找你出来喝酒呢,什么时候收工?”她闷闷地问。 “说不准,还要好一会。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妙,吕歆不是一个喜欢夸大情绪的人。 “很烦。一个人坐在家里快发霉了。” “他呢?你们到底怎么样了?”就知道是为了男人,女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无 非是受两件事困扰:男人和金钱。 “他一正式提出离婚,他老婆就自杀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女儿整天不和他说一句话,他老妈也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我们现在很少见面。”吕歆苦笑。 “就这样放弃了?”我没想到事情搞这么大。 “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烦。”吕歆叹气,“我放不下这段感情,可是,我真的很累,我并不惧怕周围人的眼光,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精力可以付出。” 我心有所感,一时也无话。 “年纪越大,越发现谈恋爱是一件需要极大精力和体力的事情。谈一次伤筋动骨,很长时间不能复原。偏偏年纪越大对恋爱倒越发渴望,越发容易投入,对一些旁支末节原先可能都不介意,现在反而斤斤计较。霭仪,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老了?” 吕歆声音透着灰心。 眼前出现阴影,我抬眼,蒋乐诚正站在我面前,懒洋洋地靠着吧台,像只惫懒的大猫。 我的心仿佛突然被温柔浸润,情不自禁地微笑了:“我们不是一直号称打不死吗?什么时候这么颓废了?这不是我认识的吕歆。” “没良心的,自己爱情幸福嘲笑我?”吕歆啐我。 “你在哪?我这边收工了去找你,不醉不归。” “我在SOS,你来找我吧,希望到时候我还清醒到可以认出你来。” “你别乱来,酒能乱性哦!”我斜瞥着蒋乐诚,他闻言比我笑得还暧昧,气得我狠狠给了他一拳。 他毫不客气地没收了我的手机,拉着我走向舞池:“答应陪我跳舞,舞会都要结束了,还打电话。” “上辈子欠你。”我故意叹气。 “知道就好。”他紧拥着我,轻轻旋转。 我觉得疲倦,忽然渴望将头靠在他肩头。可是,此时,此地,不行。周围那么多眼睛。 “是不是累了?这么没有精神。”他凝视着我。 我点点头,本来还没什么,被他一问,反而感觉夸大几分。在他面前,我总是容易变得软弱,真是奇怪。我一直在某种程度上依赖着他,其实这样也是危险的,但我控制不了。 “你一直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如考虑放假。” “跳舞,不想说话。”我有点头痛,工作没有成就感,可是不工作又不知道该作些什么。这么多年,已经被生活折磨得不知道什么叫放松。一步不敢松懈,一旦停下来,就有可能被别人爬到头上去。这样的感受,他是没有办法理解的。有一些东西,我们始终不能沟通。 他的身体有点僵硬,声音也硬邦邦的:“我这么让你不能信赖吗?有的时候我明明觉得你有心事,可是问你你总是不和我说。你不知道我担心你吗?” “不是信不信赖的问题。我不想说自然有我的理由,难道我什么都要向你汇报?”我有点生气,老是动不动就夸大问题,哪有男生这样敏感的? 他明显生气了,紧抿着嘴唇,面色铁青。我也拉下面孔,不说话。两个人舞步都生硬起来,有意回避对方的眼神。 转身之际,无意间瞥到程婕坐在角落里独饮,她最近情绪一直有点问题。心中一动,程婕的身影似乎幻化作我,遭受了生平最严重的挫折,独自在S市的酒吧里狂饮。蒋乐诚远远看到我,他走向我,希望给我帮助。尽管开头是混乱的,但是正是他一直牵着我的手,把我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年龄在我们之间造成的障碍,这个二十岁的大男生又相当的大男子主义,所以会特别介意我是不是全心全意的信赖他吧。他希望他是我的依靠,其实我也对他很依赖,但或许是我太自控了,形于外的东西不够明显,他感觉不到。我始终比较少顾虑他的感受,自私的我。 抬眼看他,他正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脸上有类似受伤的表情。我心疼了,紧握一下他的手,轻声说:“傻瓜,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我一直都在害怕自己对你太依赖了,你还觉得我不信赖你,简直没天理!” “我??”他欲言又止,微噘着嘴,很孩子气偏偏又要命的性感。这个鬼。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生活的差距太大,所以我假装看不见,整天缠住你。其实我也一直很害怕,害怕我们的交集始终是短暂的,越走越向两个方向发展,拉都拉不回来。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他第一次吐露他的不安全感,看着他认真的眼睛,我泪盈于睫,所有的言语都哽咽在喉咙里。爱得这么辛苦,我们是两个傻瓜。 “如果这一刻我会死掉,”我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那么我也死而无憾,因为我们这样相爱。” 他的眼睛在发光,那光芒让我的心也燃烧起来。我微笑,眼泪却扑簌簌掉下来。 在这个喧嚣的舞会上,我们意外地交换了心底最真实的感觉,彼此都对这段感情更加深陷。这样的年纪,居然感觉自己可以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仿佛有点可耻。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两个人默契地偷溜出酒会,一进电梯我们便情不自禁地拥吻。那么渴求。出了大厦,我打电话给冯堇,叮嘱她做好收尾和善后工作,自己称病先走。 上了出租车,我说了SOS的地址。他拉长了脸,表情臭臭。 “介绍你认识我最好的朋友。”我捏他的脸颊。 他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我现在只需要一张床……” 我啐他:“别闹,我的朋友感情出了点问题,她需要我的帮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初小雪出事的时候,只有她陪我身边,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只要她说需要我,我决不会为任何事推脱。” 他紧紧拥住我:“原来是这样,但愿我也能帮忙。只要不是拿我做人情,怎样都行。” “呸,你以为你人见人爱?谁都把你当宝?”我拧他的腰。 “谁希罕人见人爱?只要你把我当宝就行了。”他笑嘻嘻地。我简直败给他。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2:10
No.22 赶到SOS,已经不是人声最鼎沸的时候,我们进去四下张望一圈,很快看到吕歆。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我伸手指了指,向蒋乐诚眨眨眼:“你的同行?” 蒋乐诚做个恶狠狠的表情,拉着我走过去。 我听到吕歆含糊不清地说:“走开吧,看不出来我没钱给吗?” 那年轻男子犹不放弃:“我们也讲感情的??” “讲感情是要看对象的。”我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那男子。那男子看看我,又看看面色不愉的蒋乐诚,悻悻地走开了。 “顾霭仪,你怎么这么慢?用爬的?”吕歆挥着手,叫来服务生,“一打啤酒。” “还好赶得及看到你老人家行情还不错!”我瞪她,转头向服务生,“给这位女士矿泉水。” “搞没搞错?说好了陪我喝酒,不醉不归的!”吕歆瞪回我,拉住服务生,“听着,给我拿啤酒过来!” 服务生为难的看着我们,蒋乐诚插口说:“矿泉水和啤酒都要。”抢着付了帐。服务生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走了。 吕歆这才发现了蒋乐诚的存在,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原来是个帅哥……” “去死,寡人好色行不行?”我推她一把,“他是蒋乐诚,这位是大医生吕歆。” “多谢多谢,”吕歆郑重的和乐诚握手,“感谢你无私的解决了一个社会问题,对你的牺牲我深表同情!” 蒋乐诚一脸感动地:“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我几乎晕倒,这两个家伙!我先给蒋乐诚一拳,然后指着吕歆大声质问:“你是不是装醉?分明是想骗我买单!” “看看这个人,越老越财迷!”吕歆笑嘻嘻地,连连摇头,“好像付帐的还不是你吧?” 蒋乐诚哈哈大笑:“你们两个,果然是好朋友,说话都如出一辙!” “我看你是来捣乱的!”我忍无可忍扑上去对他连连挥拳。 吕歆直笑弯了腰,越过我搭蒋乐诚的肩:“小子,不简单,怪不得能搞定顾霭仪这么难搞的女人!我很欣赏你!” 我推她的手臂,故作凶恶状:“喂喂,没看到他身上贴着‘私人物品,禁止触摸’?少动手动脚的,不然翻脸的。” 吕歆眼泪都笑出来,蒋乐诚向我使个眼色:“我先失陪一下。” 吕歆给我一拳:“真给你走狗屎运,终于找到好男人!这小孩很爱你。” 我看着她的醉态可掬,怀疑地:“你看得出来?” “废话,他的眼神几乎没离开过你。我醉得还没那么彻底!”吕歆抽出支烟,递烟盒给我。我也抽出支烟:“你什么时候也抽烟了?不是老说我‘吸烟危害健康’吗?” “无聊呗。”吕歆看来没少喝,握着打火机的手都不稳,点不着烟。我抢过来,替她点燃了,又给自己点上。透过烟雾,一切都变得模糊。 “替你高兴,真的。”吕歆嘿嘿笑,“原先我还担心你被美色冲昏头脑,见了才知道那个小孩不简单,不论如何,我支持你。” “我们两个永远为对方撑台角。”我用力地握她的手。低头看到她的手机,9个未接电话。我拿起来翻看,都是同一个号码。 “他也是爱你的。”我微微慨叹。 “是,我知道。可是,只有爱是不够的。我真的累了。我决定放弃了。”吕歆泪如泉涌,紧紧握着胸口,“我疼得心都裂开了,我万分舍不得。可是,我的电池没电了,我跑不动了。与其大家都痛苦,不如到此为止。” 我感到语言是如此贫乏,竟然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 台上一个女歌手在拨着吉他低吟浅唱: “将爱情肆无忌惮的挥霍,心都碎了还要计较些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让你带走。如果你觉得自由是快乐,爱是犯了软弱成就的差错,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为了爱情我也背叛了所有。如果你想离开我,就别再畏畏缩缩。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别再问我难过时候怎么过,或许会好好地过,或许会消失无踪,你在乎什么?” 蒋乐诚走回来,默默坐在我身边。服务生随后送上啤酒,没看到矿泉水。未及我说什么,蒋乐诚已经抢先将其中一瓶递给吕歆。吕歆接过默默地喝。我看他,他做个让我放心的表情,向我耳语道:“我让服务生在其中几瓶啤酒瓶里兑矿泉水,大部分都是水。” “你这个鬼。”我放心了,接过他递给我的啤酒。 吕歆出神地听着歌,全然不觉得酒里有玄机。她已经醉了。 我望着吕歆犹有泪痕的脸,忽觉恍若隔世,不由伸手与蒋乐诚相握。我借着他的浮力游上岸,回望水中,看着别人苦苦挣扎,不禁不寒而栗。做一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却可以改变一切。 吕歆向我们晃酒瓶:“来来,喝酒,喝酒。”我心疼她,却无可奈何,万分郁闷,一口气喝下半瓶。乐诚默默陪我们喝。 吕歆抬眼望住乐诚:“好好疼霭仪,能坚持到今天的地步,她实在太不容易了。换作一个男人,恐怕都没她这么勇敢。好好珍惜她,别看她平时张牙舞爪,其实她特别善良,特别脆弱。她值得任何男人好好去爱,那些没眼光的人早晚要后悔……”她口吃都不太清楚了,自己已经这个样子还不忘管我的闲事,这个人简直脑筋有问题!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地涌出来,大力打她的手臂:“醉鬼,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吕歆笑着拥抱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个世界哪有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你呀,比我差劲多了,小心你自己吧。” 我也笑出来,真败给她。这么可爱的女人,错过她的男人会后悔一辈子。 “来来,喝酒,为孤单干杯,祝失恋万岁!”吕歆举酒,嚷嚷着。 “神经,万岁你个头!”我啼笑皆非,今晚她似乎特别话多。喝醉的人最大。 一个高瘦的人影出现在我们的座位前,我抬眼看,眼前一身休闲衫裤五官端正而秀气的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那位夏医生。 吕歆看到他,整个人都呆掉。这更印证了我的猜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吕歆似乎清醒不少。 “我已经找了十几间酒吧。”夏医生面色和语气都十分平和,这个男人看来也不简单。 “你还找我干吗?我已经够了,我们已经把自己和身边的人搞得鸡飞狗跳,现在,最好一切归于原位。你不是说对你老婆你是感恩的吗?你最好还是回去守着她。因为我是不会想不开的……” “可是我想不开,”夏医生温和地打断她,“你以为在拥有过你之后,我还可以想得开吗?什么都可以没有,除了你以外。”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吕歆掩面号啕大哭。 我拉着蒋乐诚悄悄走开,鼻子是酸的,眼睛是湿的。 “喂,你这么感动干吗?”蒋乐诚瞪着我。 “谁叫你不会说这么动人的话?”我白他。 “好,我说,我可以为你去死!这样动人了吧?”他嬉皮笑脸地紧紧抱住我。我们两个正站在入口通道里,他块头又足,弄得别人出入都困难。 一群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费劲地与我们擦身而过,忽然一个女生回头大声叫:“蒋乐诚!” 我吓了一跳,蒋乐诚摆手和他们打招呼。 叫他的那个女生不无敌意地瞄着我,对蒋乐诚说:“又换女朋友?口味变很多。”边说边不停地嚼着口香糖。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女孩,耳朵上一堆耳钉,学王菲扎个冲天辫,这么凉的天只穿个迷彩胸挡配件小夹克,下身一时看不出来是裙子还是裤子,十分前卫。到底年轻,冻不死。换了是我,要不了一个钟头就要喊腿疼了。 蒋乐诚不耐烦的皱着眉:“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喂,对女孩子要温柔点。”我不满的点他的额头。 蒋乐诚悻悻地:“好了好了,管这么多干吗?走了。”向那群人点头算打招呼,拉了我就走。我抗议:“我见不得人吗?急着逃跑似的。” “我恨不得把你裹成木乃伊,不给任何人看到,好不好?”他用威胁的眼神看着我。我立刻闭嘴。 折腾了一晚上,我其实已经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上了出租车,没说几句话,我已经靠着蒋乐诚的肩膀睡着了。隐隐约约的我听到司机问:“这位小姐没事吧?” “没事,她太累了。”蒋乐诚答,我感到一只温暖的大手在轻轻抚弄我的头发,心里分外安心,下意识地揽紧他的手臂。 梦游似的下了车,一进家门,我踢掉鞋子边走边脱掉衣服,脑子里为是马上睡觉还是洗澡先在做思想斗争。 “很累吧?放水洗个澡,会舒服点。”蒋乐诚抱抱我,温柔地轻吻我的唇角。 我作树熊状舒展四肢抱住他:“我困了,要睡觉??” “泡个澡可以睡好点,乖。”他将我放在沙发上,走去卫生间放洗澡水。 我头一靠在靠背上,眼皮仿佛千斤重,不自觉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被抱起,很快身体浸入温暖的液体中,熟悉的熏衣草味道包围住我,好舒服。我的脊背所靠是乐诚宽厚而温暖的胸膛,我仰起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满足地长呼口气。 “睡猪。”他嘀咕着,认命地拿浴绵帮我擦洗身体。我反手在他腰上一扭,以示惩罚。他低声呼痛,手开始不老实地爱抚我的身体。我不由自主地轻轻呻吟,感受着激情在我们之间不断升温。他的动作温柔异常,浴桶里的水随着他的动作一波一波地涌动,同样温柔地冲击着我的身体,这种感觉新奇而美好。 怀着难以言述的类似感激的满足,我转身面对着他,环着他的颈,轻轻摆动身体。在氤氲的雾气中,他的眼睛那么明亮,看得我心都快燃烧起来。这样无声的对视,胜过千言万语。 在这奇妙的一刻,我忽然产生了想要天长地久的念头。心里不禁一阵酸楚,这意味着怎样的艰难,我十分明白。可是,他已经如我的生命般重要,这么看着他已经觉得万分不舍。我冲动地抱住他,低泣起来:“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乐诚,别离开我……” “我永远不离开你……”乐诚轻吻着我的耳际,加剧了动作。我的脑中开始一片空白,空气中都是情欲的味道,我流着眼泪,灵魂已经飞上半空,俯身看着浴桶中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无限满足。 我依着乐诚的身体,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蜷得像只猫。乐诚站起来跨出木桶,我看着他比例完美挺拔结实的躯体,怎么看都觉赏心悦目。似乎这是最初他令我着迷的地方,至今我仍迷恋着他的身体,每次用手轻抚他胸膛突出而平滑的肌肉以及他结实的手臂,我都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在他面前我几乎没有自制力可言,这在我,一向善于自控的我,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经验。 乐诚拿浴巾围住我,抱我到卧室。我夸张地伸展四肢占住整张床。他坐在我旁边,湿漉漉的头发不时滴水,额头上还贴着一缕,有点孩子气又性感得要命。 “霭仪。”他叫我。 “啊?”我坐起来,望住他。 他变魔术似地自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盒子,送到我面前:“我要向你求婚,你戴上它。” 我傻掉了,惊诧地张着嘴巴,机械地打开盒子,是一枚简洁大方的指环。他不等我有什么反应,径自取过戒指,套在我左手无名指上。 “这是一枚银戒指,等我三年,我会用钻戒把它换下。”他认真地,“答应我,你会等我。” “哪有人这样裸裎相见地求婚?分明是不给人家拒绝的机会。”我鼻子酸了,人也发傻。是太意外,也是生平第一次接受别人的求婚。 “我想过了,你如果敢拒绝我,我就??杀掉你,然后自杀。”他做个怪表情。 我眼泪一涌而出,扑在他怀里。不管有多苦,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没有他,我生而何欢?这样的感觉让我自己也觉得很新奇,或许他真是我前世的冤孽吧。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2:23
No.23 接到吕歆的电话,她说她有可能和夏医生一起离开本市。 “一定要这样吗?”我沉默片刻,问。 “整个医院都知道我们的事,那种无形的压力很难受。换个环境,可能会好点。” “他呢?他老婆同意离婚了吗?”我关切地。 吕歆半天不做声,许久才开口:“目前恐怕没有办法,他老婆情绪很不稳定。我不想让我和他之间留下什么阴影。” “吕歆,你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有点生气,但更心疼。 “我明白。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除了你。” 我心里一阵酸楚,我和吕歆之间那种患难中相依为命的感情,是什么都不能替代的。 挂了电话许久,我的心情都不能平复。奈何工作堆积如山,只得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广告招标的报告上。 小叶进来提醒我,差不多该准备晚上陪澳洲的代理商去吃饭了。 收拾了东西,我补了补妆。镜子里的我好似一朵打蔫的花,皮肤都快要皱起来,毫无神采。近来特别在意自己的外形,因为老是作恶梦,梦见别人都以为我是蒋乐诚的妈。每天经过繁重的工作,整个人都会落形。真是岁月不饶人。我狠狠地将粉再打厚一层。 说实在的,真懒得应酬那几个澳洲农民,个个脸色白里透粉,小白鼠似的,头发黄黄,眼珠似玻璃珠。最受不了的是他们身上那股味道,介于汗臭与狐臭之间,再加上古龙水的味道,中人欲呕。可恶的是公关部经理生产过后干脆辞职,专心在家相夫教子,公司以暂无人可提升为由,决定将两个部门合而为一。否则我完全可以将这份差使推给公关部。 选了本城唯一的百年老店,装修都维持古色古香,店内百年以上的古董随处可见,老外最吃这一套。 幸好公关部的两朵花似乎对外国友人颇有兴趣,一口流利的英语,宾主相谈甚欢。我索性很少开口,只需保持微笑,在与别人目光交汇时矜持地点头。 吃到尾声,接到蒋乐诚电话,口气急促:“霭仪?你在哪里?” “在和客户吃饭,怎么了?”我走到大堂里接听。 “你马上来恺撒皇宫。”蒋乐诚语气颇焦急。 “你怎么知道我们下一步的安排是要去恺撒皇宫?”我惊奇。 “你最好马上来。” “干什么?你在那喝花酒没钱给被扣住了?”我玩笑的。 “我在门口等你,总之你快来。”他口气吞吞吐吐。 “不太方便吧?我要陪客户的。”我犹豫。 “你来了就知道了。”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好吧好吧,待会见。”我一头雾水。 我本来是安排Jack王和公关部的两个女职员一起陪客户去恺撒皇宫,自己打算闪人,对那种声色场所我实在不感兴趣。给蒋乐诚这样一搞,我只好去看看了。 车子停在门口,我已经看见蒋乐诚倚在门口的柱子上。我们很有默契地假装没看到对方,幸运的是那两个花痴注意力全在客户身上,也没发现蒋乐诚。我故意落后一步,等他们都进去,才和蒋乐诚说话:“你在干什么?胆子好大,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 “不要冤枉我。我的一个同学爱上了这里的一个小姐,我们苦劝都没有用,所以一起过来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结果呢?果然是天生尤物?”我觉得有点好笑,穷学生和舞小姐的爱情故事,好像是二三十年代旧上海电影里经常上演的情节。 “是不是,你看了就知道。跟我来。”他不由分说,拉了我就往里走。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发疯了吗?”我被动地跟着。 他伸手一指:“就在那,你自己看。”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着露背短裙长发纠结如吉普赛女郎的艳女坐在一群男人中一个的大腿上,笑如花枝乱颤,一派放浪形骸的风情。被她坐着的男人手一直放在她大腿上,旁边座位上一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男生正一脸幽怨地看着。多么古老的桥段。 但是,等一等,为什么这个艳女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眼熟?我的脚仿佛踩在刀刃上,小心翼翼地走向他们。越走越近,越看越清楚,我的心越来越下沉。尽管她穿着尽极省布之能的裙子,尽管她脸上的妆浓得可以媲美京剧演员,尽管她放肆而夸张地大笑,我还是清清楚楚的认出,她是小雪,我纯洁得像天使一样的妹妹。 她发现了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多了几分嘲弄的意味,似乎毫不意外。我完全呆住,思想一片空白。我听见蒋乐诚说:“她的名字叫安琪儿,是这里最红的小姐之一。我这个同学连做梦都在叫安琪儿,他认为她是一个堕落的天使,需要他用爱情去拯救。同郭奕伟一样,他也不知道他爱上的是一个黑天使。” 我梦游似的走到他们中间,机械地问小雪:“为什么?” 小雪黑玉般的眸子凝视着我,只有这双眼睛看起来清澈依旧,她只是嘲弄而凄凉地微笑,看着我不说话。 我感到毛骨悚然,只知机械地问:“为什么?” 那几个男人颇不满意似的,大声向我喝问什么,我听不到。其中一个伸手推我,被蒋乐诚一掌推回座位。 小雪格格娇笑:“你们没看出来吗?她当然是我的同性爱人,我就是受不了她,所以躲到这来。” 我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为什么?小雪,为什么?” 小雪从那男人身上跳下来,袅袅婷婷地走到我面前,风情万种地拨拨头发:“你没看出来吗?我本来就是天生的妓女。” 我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想打她耳光的冲动,我不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想打我吗?我以为你在发现我抢走奕伟的时候就会打我耳光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忍。有情绪压抑着不发泄,很容易生癌症的。”小雪笑容诡异,斜瞥着乐诚,“又或者你已经另结新欢了?姐姐,你总是这样爱出惊人之举。” “如果真的只有我死才可以让你摆脱阴影,我情愿我死。”我觉得万念俱灰。 小雪轻轻鼓掌:“真是感人肺腑的姐妹情深,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怎么舍得你死呢?我们的生命注定要纠缠在一起,少了谁都很寂寞呀。” 我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摇摇欲坠,乐诚温暖的大手在背后支撑住我。 我忽然想起舞会上那个无辜的胖子,也许我该向他道歉。反正始作俑者都是我。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紧捉住小雪的手臂,拖了她就走。她大叫,挣扎。隔着套装我都能感觉到她抓疼了我的胳膊。我反手抱住她,几乎控制不住她。 “你想干什么?”她试图抓我的头发,手被蒋乐诚捉住。 “乐诚,别弄疼她。”我泪如雨下,心如刀割,“小雪,跟我回家,你不可以待在这种地方。诚诚,你去照顾你的同学,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凭什么管我?我不会跟你走!放手!放手!”小雪歇斯底里地挣扎。 人群开始围观,有几个保安模样的男人走上来,客气地站在我面前:“小姐,我们希望你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紧紧抱住小雪,冷冷地看着那几个人:“是的,我只是来带我妹妹走。我希望你们不是来阻止我的,因为我死都要带她走。” 保安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一个人和其他低语几句,在我面前大手一伸:“对不起,这位小姐是我们的职员,我们不能让你随便带走她。” 蒋乐诚按捺不住,一拳就把为首的保安揍倒在地。他身后几个同学模样的高大男生一涌而上,和几个保安打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我急得顿足,小雪早已放弃挣扎,捧腹笑个不停。 “你们不要打,不要打!”我不欲把事情闹大,然场上情势已失控。 经理出来喝止了几个保安,一眼看到我,一呆:“顾小姐?”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2:42
No.24 “葛经理。”我勉强微笑,以我目前披头散发的模样他还认得出我已属不易, “一场误会,我们可以到后面谈吗?” 葛经理迅速着人清理场地,控制秩序,灯光音乐都很快恢复正常,看起来极之熟练。保安和学生仍在充满敌意地对视,蒋乐诚看起来毫发无伤,其他几个或多或少挂了点彩,那个戴眼镜的男学生尤其鼻青脸肿。 葛经理领我们到后面的办公室,秘书冲茶送上来。 “约了好几次,顾经理都没时,今天来也不打声招呼。听说你们公司定了位子,我本来还说要过去看看你来不来。”葛经理若无其事的说。 “今天,真的是一场误会,可以先让他们走吗?”我用目光扫了学生们一眼。 “有顾经理在我肯定不追究了,不过这几个同学胆子也太大了,在这种地方打架,如果给校方知道了,后果可大可小。” 蒋乐诚要发火,被我重重扭了一下,痛得直吸冷气,话都吸回去。 “你们先走。”我不容违拗地瞪着蒋乐诚,蒋乐诚悻悻地作个在门口等我的手势,随众同学离去。 “葛经理,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我的家务事影响到你们的生意,改天我请你吃饭赔罪。”我努力让最职业化的微笑浮在脸上。 “赔罪谈不上,不过上头问起来我总得交代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烦不烦呀?”小雪冷冷地扫视我们,“事情很简单,这个叫顾霭仪的女人是我的亲姐姐,发现我在这里做小姐,认为我有辱门风,要带我回家。而我不同意,所以,打起来喽。” 她眼珠一转,忽然笑靥如花,一手搭在目瞪口呆的葛经理肩膀上,轻佻地:“Steven,你平时这么关照我,是不是因为看上了我姐姐,而我长得和她有点像呀?” “小雪!够了!”我真的快要失控了,或许这是她希望看到的。 “??顾经理,你们是亲姐妹?”葛经理拉下小雪的胳膊,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小雪。我郑重地点点头。 小雪格格笑着:“想不到吧?姐姐是淑女,妹妹是妓女?” 我悲哀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姐,你不用担心,这里有葛经理照顾我,一切都好。”小雪顺手从办公桌上抽出一支香烟,熟练地点燃了,“不要试图带我走,如果你不想再制造混乱的话。我已经成年了,你无权带我到任何地方去。明白了吗?OK?Steven,我今天累了,要提前下班。” “小雪,我们谈一谈,好吗?”我几乎是乞求地。 “不。奕伟在等我,我给他的画像刚完成了一半。”她嫣然一笑,眼波温柔如水,在那样的浓妆之下仍能看得出特属于她的清丽,“如果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我也无所谓,自古姐妹共事一夫如娥黄女瑛不是也传为佳话吗?只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她放肆地大笑,施施然离开。 “基本上,”葛经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现在的小孩子非常叛逆,很难管教。” “是呀,”我感激的笑笑,老葛这人比我想象中要厚道得多,“太贪玩,完全不知道分寸。葛经理,今天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突然撞见自己的妹妹这个样子,我实在太失控了,我应该回去再管教她的。非常抱歉。” 葛经理摇摇手:“算了,这个安琪儿给我添的麻烦不用划拉够一筐,今天只能算小事情。只是,这件事闹得有点大,你公司的人也在,不知道会不会给你麻烦?” “谢谢你。”我伸手与他相握,“一定拨个时间让我请你吃饭。”葛经理笑笑:“这样的荣幸我当然不会错过。别的不敢保证,我只能说不会让安琪儿做太过火的事,你回去慢慢教她,这个女孩子性格太激烈。” “真的非常谢谢你。”我鼻子发酸,这场混乱会这样结束实在也出乎我的意料。 葛经理打了个内线电话,向我说:“你们公司的人正和你们的客户在大堂,我送你从后面走吧。” “麻烦你。”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已经揉得卫生纸样,不禁自嘲地一笑。 出了后门,我绕道前面,蒋乐诚正在门口等我。看到他,我忽然觉得软弱。 “你有没有事?”我两手握住他的手。 “我早就想揍人了,看到你伤心成那样,那几个家伙算他们倒霉。我练空手道十几年了。”他有些霸道地把我按在胸口,“从出来我就在后悔,我根本就不该告诉你,小雪根本已经无可救药,白白害得你难过。我是一个大笨蛋。” “虽然你的结论是对的,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知道。”我勉强笑着。 “恶毒的女人。”他索性解开我绾起的头发,随手梳理两下,“走吧,今晚不劝你,请你喝酒。” “不够,你还得又卖艺又卖身。” 我倔强地把微笑挂在嘴角,打算误导自己不再难过。我握着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减轻心痛。 “要这么大牺牲吗?”他一脸难色,装得有模有样,我被他逗笑,用力捶他。 已经折腾到了半夜,酒吧里面音乐喧嚣依旧,人却疏落得多了。喝了两支啤酒,舞台上小乐队在调音,开始有人点歌。看来有钱有闲的人还是不少,一张百元大钞做什么不好?点一首歌! 我突发奇想,拉着蒋乐诚问:“你在台上有人点歌吗?” “有啊,干吗?” “多少钱?一百?” “最少吧。这是规矩。”他懒懒地靠在椅子背上,伸长了腿,头发微微凌乱,侧面的灯光将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映得更加冷峻。像只大猫。 我凑近他,不怀好意地:“那??客人都怎么给你?扔在台上?” 他坐起来,慢慢靠向我,直到把我压回座位上,皮笑肉不笑地:“不,比你想象得精彩得多??我穿低胸背心,客人从我胸前塞进去,好不好?满意了?” 我捂着嘴狂笑,连连点头。他咬牙切齿:“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我悲凉地想,或许我真的天性凉薄,把自己天使一样的妹妹害成一个妓女,这厢还在和新欢饮酒作乐。我可能还连带害了奕伟,到目前为止他还毫不知情。他那样老派的男人,怎么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 乐诚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的手特别暖:“出神出够了没有?别想了,要救小雪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我眼巴巴地看着他。 “把真相告诉你的父母,一切的事情,让他们明白小雪精神问题的严重性,必须把她送到医院去。再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蒋乐诚大手轻抚着我的脸,几乎带点催眠的作用。 “他们??他们怎么受得了?” “这是事实。如果等小雪的状况发展到不可收拾,他们不是更受不了?”乐诚平心静气地,“要不然,我去说。反正是我发现的。” “不要,不要,让我想一想,想一想。”我紧张地抓住他的手掌,连连摇头。 他温柔地揉我的头发:“好好好,放轻松一点,没事的。” 我感到无比的郁闷,现实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下,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好象人悬在半空,非常难受。该怎么办?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3:22
26)事情还是很快降临。先是第二天下午,张总把我叫过去,脸色黑得如同锅底。她说,她对我最近的工作表现和状态非常不满意,并希望我对昨天的事作出解释。 “我没有什么解释,一场误会。”我努力做到面无表情。 “你不是第一天进公司了,应该知道,公事和私事要分清楚。先是在周年酒会上你非常失控,昨天招待澳洲客人又搞得鸡飞狗跳。现在你甚至告诉我你没有什么解释,你叫我怎么接受?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张总脸色阵阵发黑,额头青筋暴露。 “如果我的行为给公事造成影响,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但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多说。”我态度坚决。这个老女人,我要是软一分,铁定给她骑在脖子上打。 “本来呢,公司是不该干涉员工的私生活,可是,你是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一举一动会在公司内造成很大影响。所以,希望你可以检点一些。” “张总,请您把话讲明白一些。我可以接受对我工作的指责,但不能接受对我的人身攻击!”话重到这个份上,我真的火大了。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和你说这些也是出于爱护你。毕竟你还年轻,难免循差蹈错,我们是大公司,人多口杂,空穴不来风,如果因为个人的不谨慎,在公司里造成坏影响,这就不太好了。”张总作出和颜悦色的表情,“你也不要想太多,你的工作表现一直不错,这次公司也不打算追究什么,不过为了向大家有交代,今天的总结会议上,希望你可以做一下检讨。” “张总希望我检讨什么呢?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究竟给公司造成多坏的影响,还希望您明示。”我强行压抑怒火,克制自己想痛扁她的冲动。 “这个??这个不在于影响究竟有多坏,而是身为管理人员,你这样不职业的行为本身就是应该检讨的!你自己去好好想想吧!” 我一声不吭地走出去,有一股想和谁打架的冲动。走廊两面的墙壁似乎都向我压过来,挤迫我,我几乎喘不过气。早两年我铁定拎包就走人了,这些年来工作磨得人几乎没脾气。明明是心里狂怒,深呼吸几下,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我还需要这份工作,还得继续做下去。我今天可以走,明天还是要回来,早晚躲不过,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就是做检讨吗?我的行为的确不够职业,不算完全委屈。想一想,居然觉得心平气和了。我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也不是那么正常,无论遇到多么恶劣的情况,总能好好地自我开解,超强的精神胜利法。 正翻看上个月的业绩报告,意外接到奕伟的电话,我的第一反应竟是心虚。 “霭仪吗?是我。” “什么事?”不会是“东窗事发”吧? “你??没什么事吧?”他口气吞吞吐吐地。 “你想说什么?我会有什么事?”我放心了一半,不是小雪的事。 “公司里有些流言,我担心会影响到你。”他有点闪烁其辞。 “公司里向来流言很多,我从来不理会。”我其实不无好奇,到底张总听到些什么流言找我的麻烦,可是嘴上还是硬的,“谢谢你的关心。” “我也相信你会处理得好,那不打搅你了。”他收线。 我把玩着听筒,略一沉吟,拨内线叫小叶进来。 “我想知道,公司里在传我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 “是你说的,不要参与公司里的是是非非,不许跟那些三八的人搀和,我怎么会知道?”小叶大眼乱转,摆明了心虚。 “说。”我瞪着她。 “哦,她们说,你是同性恋,还为了这个在夜总会打架。”小叶吞吞吐吐地说。 我不怒反笑,原来是这么荒谬的传言,完全没有理会的必要。 “你没事吧,老大?”小叶担心地看看我。 “你去做事吧。”我摆摆手。 我宁愿是这样的误会,也不愿意被人知道真相。我还是不想看到奕伟被伤害,原来我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绝情。曾经我刻骨铭心地恨过他,事过境迁了居然彼此还有关心。也许人原本就是健忘的,也许爱着的人是宽容的,也许受过一次挫折多少会成长一些。 心平气和地开会,简短地自我检讨,冷静得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张总大概觉得我给了她面子,满意地点头,不再发难。我在心里冷笑,人有时候无非是争一口闲气,争到了又如何?偏偏就是想不开。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走出写字楼才发现天空中飘着雪花,大片大片的随风飞舞,零零星星贴在脸上点点冰冷。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被行人的脚踩出一条泥泞的路。我竖起衣领,看着一辆辆载了客的出租车,哀叹一声,放弃了打车的希望,准备步行回家。 部分积雪被踩实了,走上去一步一滑,我几次险些跌交,只得效法小脚老太,以不超过20公分的步幅微躬着腿向前移动。 身后一声鸣号,我回头,是曾经为我熟悉的“风神蓝鸟”。奕伟按下车窗:“去哪?送你一程。” 我无意间瞄到前排座位上大捧的香水百合,忽觉触目惊心,急忙摇头。香水百合,最适合送给天使的花,忘了是哪部小说里写过的话。我感到悲凉,在这场三角恋爱中,居然每一个人都或早或晚会成为输家。我已算幸运。 “你叫不到车的,路这么难走。”奕伟下车打开车门,“你的平衡感本来就差,小心摔倒。” 我无言地上车。共同的生活经验就是这么尴尬,即使分开了,却无论如何也去不掉那份熟稔。即熟稔又疏离,于是两个人的关系怎么看都显得暧昧。 “去哪?”他缓缓发动车子。 “回家。”我答。 几乎同时,我们的手机都响起来。我接听,下意识地掩着听筒位置:“喂?” “姐?快到总医院,妈妈摔伤住院了。”是顾征。 “我知道了。马上到。”我收线,听见奕伟说:“你不要着急,我马上到医院去。” 我望向窗外,雪越下越大,仿佛天空中有人在不停地搓棉絮。车窗玻璃上都是水气,映出我的脸也是朦朦胧胧的。年纪越大,性格和面容都渐渐模糊起来。我哑然,我在想些什么?妈妈摔伤住院,我不是应该担心伤势如何,严不严重?怎么我满脑子乱糟糟不知在想什么? “别担心,伯母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奕伟安慰我。 我苦笑。其实一颗心始终揪在一起,妈妈年纪大了,又一直有骨质疏松的毛病,哪经得起摔交?妈妈原本就属于比较神经质的性格,小雪出事对她的打击非常大。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关系始终紧张,但毕竟母女连心,想到她会受苦,我心如刀割。想想母亲所受的煎熬,我还是忍不住内疚自责,心里又酸又涩,眼泪几乎流下来。 偏偏车子堵在车河里一动也动不了,我心里一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奕伟递纸巾盒给我,有点不知所措。在他面前的我一直太理智太自制,我总认为这样才配得上他成熟而稳重的气质,久而久之,我只会以大方得体地面目出现在他面前,习惯性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只除了他对我说分手的那一晚。 奕伟拨电话给小雪,打听***病情。然后挂了电话对我说:“伯母右腿大腿骨轻度骨折,其他并无大碍,你放心吧。” 我只是摇头,不敢开口。总觉得我一开口,眼泪就会失控。都怪天气太恶劣,连累得我心情欠佳,情绪失控。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一进病房,人非常齐全。爸爸、小弟、小雪都在,看到我和奕伟同时出现,所有人都一怔。 我顾不得许多,直接扑到母亲病床前,母亲微合着眼睛,脸色蜡黄,精神委靡。 “妈妈,你怎么样?痛得厉害吗?”不知怎么搞的,我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泪如雨下。 母亲睁开眼睛,拿手帮我擦眼泪:“看这孩子,我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哭什么?” 母女之间许久没有这样的真情流露,我满心酸楚,眼泪竟是无法抑制,只会摇头。 小弟扶我起来,奕伟捧着那束香水百合送到母亲面前,客气地和母亲寒暄。这也算一种借花献佛吧?我的思想控制不住地奔逸。 我感到两道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不出意外地,我抬眼就看到小雪冷然的眼光。我没有逃避,平静地与她对视。对她,我仍然心痛,仍然内疚。但,我的负罪感在减轻。因为她一直在努力伤害我。我也只是一个人,我背负不了太多的东西。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留下来陪床就可以了。”父亲发话了,“这么多人,太吵了。” “还是我留下吧。”我望着母亲憔悴的脸,心里很难受。 “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说病人还没怎样你先哭个水漫金山,哪有这样照顾病人的?算了吧。”父亲有意开玩笑。 我脸红,只得随大家一起走出去。 “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小雪提议,神情那么天真。 “我??要准备考试。”顾征挽起我手臂,“我和姐顺路一道,先走了。”说着拉了我就走。我只得余暇向奕伟点点头,心里感动。这个弟弟,一心护我,虽然我已经不再介意这件事,心里还是百感交集。 坐在出租车上,顾征一直鼓着嘴。看他的侧脸,忽然发现小弟已经长大了,嘴唇上一圈淡青的胡须阴影,俊秀的面容开始显现出男子气概。 我忍不住拍他的手:“干什么?谁欠你钱呀?” “我不喜欢那个人。”他孩子气地嘟嘴,这个表情和乐诚非常相似。再长大,他们都还是孩子。我不禁莞尔:“你说谁?奕伟?” “一个男人始乱终弃,总之是不值得欣赏。”他沉着一张脸。 “别傻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奕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我只希望小雪会好好待他。”我平静地说。 “错过了你,他一定会后悔的,姐姐。”顾征认真地望着我,“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能这么坚强,这么宽容,你像一棵树。” 我眼眶发热,故意轻快地说:“你要是想嘲笑老姐日渐加粗的腰身,不妨直说。” 顾征也笑了:“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我觉得她身上有你的影子,目前正在努力追求当中,可惜还没什么进展。” 我大力捶他:“小子,加把劲,别给我丢脸,需要援助的话,老姐无限支持你。” “放心,你老弟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绝对杀手级人马!”顾征拍胸脯吹嘘。我笑倒。 “说起杀手,诚诚倒是当之无愧,”小弟忽然说,我心里不由打一个突,听他继续牢骚满腹地说,“Z大和我们学校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居然有几个小师妹不知哪里打听来他和我关系,要我帮忙递情书,还要请客谢媒。现在的女生真是浅薄,就吃他那种整天板着脸对谁都爱搭不理的酷样,像我们这样的谦谦君子倒不吃香,真没天理……” 我心中微酸,又暗暗窃喜,竖起耳朵打听:“看来他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嘛?” “现在的女生浅薄嘛,没办法,长得好,又会弹琴唱歌,就当是宝。有几个女生懂得欣赏有内涵的男生?”小弟愤愤不平。 “嫉妒了吧?”我打趣小弟,“要是蒋乐诚有个女朋友,那可千万别到学校里走,得提防有人打闷棍。” “倒是风闻他有女朋友,神秘兮兮的,谁知道。反正他从小就那样,小时侯回老家,和女孩子一块玩,女孩子都送糖给他吃,天生犯桃花。哪像我,一看就是正人君子。”小弟理直气壮地。 我哭笑不得,看来我也是“浅薄女生”中的一个。家已在望,我指点司机驶过去,提前付了车资下车。 __________________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3:45
27)搭电梯上去,开门时发现门没有反锁,一进去就看到蒋乐诚头发蓬乱地踞在沙发上捧书苦读,茶几上还散落着一堆参考书以及一杯黑咖啡。我是不喝咖啡的,现在家里的咖啡纯是为他准备。 真想让所有被他皮相迷惑的女生看看他这个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我摇头叹气。 “怎么突然跑来?”我边挂大衣边问。 “宿舍里面太吵,教室里面人太多占不到座位。”他狡黠地笑,放下书,“外面冷吧?” “冻死人。”我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我这里不是自习室,收费的。” “劳力换取行不行?”他嬉皮笑脸地,“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顺地赖在这,想赶我走可难了。”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我,他的温暖的脸颊贴着我冰冷的脸,汩汩的体温仿佛也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我轻轻呻吟一声,顺从地蜷缩在他怀里,忽然觉得没有力气。 “怎么,很累的样子?”他温柔地抚摩我的头发。 “我妈妈摔伤了腿,现在还在医院里留院观察。”我说,但自己也觉得答非所问。 “很严重吗?”他关切地。 “还好,轻度骨折,没有太大的问题。”我直起身,盘腿坐着,随手理理他的头发,“这副样子,居然还颠倒众生呢。” “嘎?”他一脸茫然。 “少来,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整天在学校里招蜂引蝶,当我不知道呢?”想到那么多莺莺燕燕在我看不到的时候窥伺着我的男孩,时刻展示着她们的青春和美丽,我满心不是滋味。始终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尽管我们目前的关系平稳而甜蜜,有些东西始终压在我心里。我其实一直介意我们之间的差异,在和他交往之前我并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年龄。他改变了我的心境,我变得有活力,几乎重新体味了年轻的感觉。但是我也真切地感觉到青春不在,有些东西是永远都回不来的。这让我无奈且伤感。这些感觉我又不能和他交流,他会介意我这么想,他又会担心这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在他霸道、热情又有些自负的外表下,其实也是一颗敏而易感的心。我时常觉得赧然,和他相比我简直粗枝大叶,完全做不到他对我这样细腻而体贴入微,以致我常常觉得他对我比我对他要好。好在他自己似乎并不觉得。 “吃醋呀?”他坏笑,“没办法,像我这样的男人世所罕有,女生不趋之若骛都不行。” 我敲他的头笑骂:“像你这样马不知脸长的自恋狂当然世所罕有!都这样就完了。” 他咧着嘴笑,就像个孩子似的。 我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他怀里,将头埋藏在他宽厚的胸前腻着他,梦呓似地:“蒋乐诚你这个鬼,我怎么会这么爱你呢?” “没办法,像我这样的男人世所罕有……”他夸张地拉长了声音。 我大笑,用力捶他。 “好了,你乖,马上就要考试了,用心复习吧。”我温柔地抚摩他的脸。 “说的是,快快笔墨、点心伺候。”他拉开架势。 真是败给他,我回房间换了衣服,拉开冰箱门,原本空空的冰箱现在塞得满满地,有肉有菜有水果,饮料酸奶啤酒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做好的自制果冻。我不过是前几天偶尔提了一句怀念小时侯家里自己做的果冻,他居然记得,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搞到果冻粉。 我几乎要哀叹,他对我太好,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真不知道如何降低要求接受别人。 果冻是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碗里做的,清澈的碧绿,点缀着细碎的果肉,漂亮得像假的一样,看看就食欲大动。回身看看,厨房的料理台上依稀残留着淡绿色的果冻粉,想象着他看着说明书有板有眼地操作着的样子,我会心地微笑了。这样细碎的工作,真难为他。我好象记得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才能做出成品,包括先要低温冻若干时间,搅一搅再冻进去之类。他居然可以做得这么好。现在多得是送花送糖送礼物,有几个人会费心思亲手做东西?他这样的傻子也算“世所罕有”了罢。 “喜欢吗?”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挺拔而高大的身体站在那几乎填满了门口,眼睛煜煜闪光。 “是不是想考试不及格?不好好念书,浪费时间做这个。”我故意板起面孔,但眼底眉梢的喜意估计已经出卖了我。 “是,训导主任。”他笑嘻嘻地,“请问主任晚上供应什么晚餐?” “我正在专心研究菜单,请你不要捣乱。”我心虚,嘴上凶着。 “你行不行?”他怀疑地看着我。 “我吃的盐比你吃得米多!”我作恶狠狠的表情。 他举双手投降,回去乖乖念书。 绞尽脑汁,掰着指头,费尽心力,千心万苦,终于凑成四菜一汤。番茄炒蛋,清炒油菜,凉拌黄瓜,水果沙拉,唯一象样点的就是一道罗宋汤了。说来好笑,费心机学这道汤,完全是因为年少时读香港小说老看到书中角色喝它。至于做晚餐的代价嘛,就是左手小指上划破一层油皮,兼整个厨房像刚打过世界大战,一片狼籍。 乐诚打量餐桌上摆好的菜,又捏捏自己的腹部,皱眉说:“难道你真的觉得我还需要减肥?抗议!我要吃肉!” 我痛扁他:“不许抗议!有得吃已经该偷笑了!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他乖乖坐下来举筷吃得飞快。 “??还好吧?”我不自信地拿筷子夹一点菜尝尝。 “基本上,偶尔吃一次是问题不大了。”他一脸严肃地说。 我气个半死,有那么糟吗?好象是没什么味道,但起码也没有什么怪味呀。 “生气?开玩笑的,很好吃。”他嘴角挂着狡黠地笑。 我不动声色,暗暗下决心苦练厨艺,非教他刮目相看不可。做菜嘛,有什么了不起?我只是懒得动手而已,缺了经验。 漫无目的东拉西扯,一餐饭吃了两个半钟头。我赶着叫他去念书,独力收拾惨不忍睹的厨房。刚刚决心苦练厨艺的想法动摇了,做菜无所谓,每次要这么辛苦收拾厨房真惨过六国大封相。我大概不是这块材料。 乐诚叫我听电话,我接过听筒,见他面色不豫,听到那头的声音便明白究竟,是奕伟。 “什么事?”我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晚打电话给我,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半。 “我在西城分局,需要保释,可否帮我?”他的声音极消沉。 我大吃一惊,立即说:“我马上来。” “霭仪,我找不到别的可以信赖的人??”他迟疑。 “我明白,你放心。”我放下电话,火速更衣。 站在镜前发现自己一脸油,只得匆匆洗脸。刚刚几乎被油烟呛死,做饭的后遗症。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蒋乐诚面色铁青。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 “我很快回来。”我无法解释。 “我不明白。你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而且是他对你不起。”他轩眉。 要怎么解释?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太优柔。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多,很多事情不是可以一刀切,从此决绝。他始终对我心怀歉疚,工作上多方照顾我,我都感觉得到。稳重如他搞到进警察局,肯定是发生了事情,我怎么可能袖手?哪怕只是因为他对我的信任。 “对不起,乐诚,朋友有事,我不能袖手。”我试图安抚他。 “什么事?我同你一起去。”他伸手取外套。 “乐诚,别孩子气,你不方便去。” “我孩子气?女朋友大半夜和旧情人约会,哪个男人会无动于衷?”他发火。 “你不可理喻!我总有我的空间吧?难道什么事都向你报备?”我也恼怒了,如果可以方便说我会隐瞒他吗?完全不懂得体谅别人!我披上大衣拍门而去。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4:03
(28)坐在出租车上,我渐渐冷静下来。我对他是太苛求了吧?他二十岁,本来就是个孩子,尽管他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但我怎么能要求他有多年岁月磨练方能累积的淡定从容和有容乃大?我爱他的热情、他的活力甚至冲动,也该承受他的任性和不定性吧?鱼与熊掌怎能得兼? 叹口气,我拨电话回家,回应我的只有答录机。我悲哀地想,热恋中的我与他,似乎始终对我们之间的距离认识不足。 正犹豫要不要打他手机,已经到了目的地。我付了车资下车,只能暂将此事放一边。 向站岗的警察说明了事由,不久一位警察同志出来领我进去,上楼到了二楼某办公室。奕伟坐在一张长桌旁,西服稀皱,嘴角破了,眼角有瘀青。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同样西装革履,状况不比奕伟好,看来也不是轻狂之辈。情况有点奇突。 看到我,奕伟勉强笑一笑:“这么晚麻烦你,抱歉。”可能牵痛了嘴角的伤,表情痛苦。 “一把年纪了,火气这么大?”我轻轻说,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苦笑,不语。我随一位女警官去办手续,现金险些不够。负责办手续的警官问女警官:“又是什么事?”女警官撇撇嘴:“有钱人争风吃醋为女人打架,登记身份都是什么总经理CEO,无聊得很。”警官误会是我,不住打量我。我瞪回去,这年头,警察也八卦。 出了分局,夜里起风,我竖起大衣领子。他看我:“这件宝姿的大衣还是顶适合你。” “多亏你当年出手大方。”我淡淡一笑。心中对这个人无爱无恨,所以分外潇洒。老实说,奕伟是一个大方的男人,又老派,认为照顾女友天经地义。时下大多数男人已经做不到,要不没这个实力,要不压根没这个意识。 “可以陪我一会吗?”他落寞地,“我是否要求过分?” “怎么会?我出名的大方。”我耸耸肩,“你需不需要看医生?” 他按按嘴角,苦笑:“还好对方不是练家子。”难得听他说这么俏皮的话,我失笑。 打车到他停车的地方取了车,开到熟悉的西餐厅,我们习惯地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这么夜了,街上照样车水马龙。风过处卷起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一样乱琼碎玉一般,让人有下雪的错觉。 远远的一个穿黑长大衣一头及肩长发的高大男生走过来,几乎以为是乐诚,心猛一跳。及近了看清是另一个人,獐头鼠目,面目可憎,没来由地怨恨起来。他是什么东西?这样素质也好意思盗蒋乐诚的版?一念至此,暗笑自己胡乱迁怒于人,真正不可理喻。 “今天的事,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奕伟握着酒杯,自嘲地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么荒唐的事。” 我只摇头。估计闹几天别扭是免不了的,不影响他考试就好。 “虽然可能现在说有点搞笑,但是我还是想说,分开后反而特别能体会你的许多优点。”他长长地叹气。 “我该说谢谢吗?”我看着他憔悴的脸,百感交集。大概小雪很让他吃了一点苦头,换了从前我应该很幸灾乐祸,不知怎的,如今全无此心思,我变得宽容了。或许是因为我终于原谅了自己,这样的“罪人”都得到了宽恕,还有什么不能原谅?回思前路,不得不承认是蒋乐诚始终紧紧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出多年的思想桎梏。他对我生命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要深。真糟糕,我从来不敢想我与他的未来。因为我一直隐隐觉得我们没有未来,故此紧紧抓住现在。对他,我其实从来没有信心。他太年轻,条件又太好。我抱着享受的心态和他在一起,过一天算一天,心底深处时刻有他会变心离开我的准备。我会伤心欲绝,但会比奕伟离开我时坚强。这样的心态或许是不正常的,但谁又管得了那么多? 餐厅里放着一首慵懒而放肆的歌:“??有太多太多魔力,太少道理;有太多太多游戏只是为了好奇。还有什么值得歇斯底里?对什么东西死心塌地?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也不大看得起。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怀疑,心花怒放却开到荼縻……”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怀疑。本质上我是一个对任何事都没有信心的人,从小到大,我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出色的。我是最让人操心的。 奕伟疑惑地看着我,轻轻地说:“从前觉得你有时候很难懂,经常有这样魂游天外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来才知道,你已经算得是最坦白的。” 我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抓着前任女友诉苦,似乎不是一个高贵的男人应该做的事。”他仍旧苦笑。 我在心里说,当初见异思迁已经不是一个高贵的男人应该做的事,到底没有说出口。无端地有点内疚,如果不是和我交往,奕伟也不会被小雪利用,搞得整个人一塌糊涂。或许蒋乐诚是对的,我有耶苏情结。 “是不是和小雪有什么问题?”我叹口气,主动给他一道台阶。 “小雪??最近变了很多,她从前是那么一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一朵解语花。而现在,她喜怒无常,有时半天不说话,像个美丽的塑像,有时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掉眼泪,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奕伟眼神茫然,声音沉痛,“比如今天晚上,无端有个男人过来搭讪,态度轻佻,我喝了点酒,动手揍人。她像旁观者一样,若无其事地拿起背包就走了。我真的不明白。” 我无言。一切我都明白,一切都是我意料中的事。可是我能说什么? “小雪在家里也是这样吗?”他问。 “她??是最小的女孩,全家人都宠她,难免任性一些。”我解释,声音干涩得连自己听着都觉虚假。但奕伟似乎并不怀疑,轻轻点着头。我悲哀地想,这是因为他愿意相信。 “霭仪,始终没有正式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内疚。”他低着头。 “这我相信。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有新的感情生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说,经此一役,大概我与他的关系有望升级到兄弟姐妹。尽管曾经交恶,但对彼此的人品我们都还有信心。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会找我。 “谢谢你,也恭喜你,恭喜那个幸运的男人。”他勉强微笑,“你是否快乐,霭仪?” 我想一想:“痛并快乐着。生活时常有点刺激,适合我日渐麻木的状况。” 他笑笑,大口饮酒。看来小雪令他相当困扰。 话题渐渐转到工作上,有点严肃,但更自在、愉快些。我们的工作思路还是相当契合的,从来都是最佳拍档。直到服务生礼貌地提醒我们打烊了,看看表,已经凌晨三点,这才惊觉时间飞逝。 奕伟执意送我,我也没有拒绝。他一直看着我上楼,才驱车离去。 一进门,只觉客厅空荡荡的。乐诚的书和笔记都还摊在茶几上,我几间房间找遍,没有人。电话答录机嘀嘀地提示有电话,我过去看,十二个电话,都是蒋乐诚的号码。但他始终没有留言,每次都是沉默数秒即挂断。最近的一个是两点五十五分打过来的。 我拿起电话拨号,很快接通,一声一声长音,始终无人接,催促得我心跳都快起来。几乎绝望的时候,那头终于传来低沉的一声“喂”。我松一口气,原先提在嗓子眼,一松几乎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回来?”我尽量平静地问。宿舍早已熄灯锁门,他回不去的。电话那头听得到呼呼风声,不知他在什么地方。 “霭仪,说你不会离开我。”他声音含混,应该喝了酒。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外面很冷,快点回来吧。”我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你在哪?我去找你可好?” “我在楼下。我看到他送你回来。”他呜咽,“给我时间,我会比他成功,比他出色……” “你待在那不要动。”我放下电话,顾不得穿外衣,匆匆忙忙搭电梯下楼。寒风几乎在我刚踏出楼门的瞬间把我速冻了,我茫然四顾,终于看到一盏坏了的路灯下有个人影。我奔过去,这个冻得脸色青白的傻孩子可不就是蒋乐诚? 我二话不说,拖了他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眼泪掉下来。看他这个样子,我心痛如绞。 一进家门,我颠来扑去忙着拿毯子冲热茶,他被我围得像小熊一样,眼睛明明带着醉意,却始终亮晶晶地盯住我看,像受伤的小动物。我伏在沙发前,心里都是浓浓的母性,握着他的手,轻轻地说:“无论如何,我不许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他似乎也已经冷静下来,嘴角微撇,牢骚满腹地:“对,我所令你贪恋的也不过就是这副肉身??” 我大力捶他,叫他去死。 他掀开毯子,手臂一长,将我拉进他怀里。我紧紧抱住他,他身上冷得像冰。 “还以为你要同我闹上几天别扭,想不到这样就偃旗息鼓,怪没意思的。”我言若有憾。 “我怕。”他老老实实地答,“我怕你心里还有他,怕他会反悔把你抢回去。我同你始终还不敢站到人前去,我们一直在逃避可能随之而来的各方压力和指责。我知道你的顾虑比我多,所以我总是担心你会做逃兵。总是觉得我们的关系那么不真实,随时可能像一个泡沫一样破碎,连痕迹都不会留下。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因为你掩饰得太好。”我心头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无限欢喜,原来他竟和我一样想法。原来他这样爱我。我抬起头,望住他的眼睛,“大概我也掩饰得太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怕你太年轻,怕你不定性。我早就同自己说,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我不会太伤心。我们在一起一天就快乐一天,每一天都是白赚的。” 他紧紧抱住我:“我们要不召告天下,要不隐居遁世,中间路线太难走。” “你明明知道两条路都不通。”我苦笑,“你以为杨过与小龙女是那么好当的吗?” “是,”他颓然,“你的父母我的父母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是郭靖黄蓉马钰丘处机,到哪里找支持我们的黄药师?” “算了吧你,黄药师也只是口头声援,杨过小龙女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他可没赶上真的出过什么力。” “嘎?没看出你也是同好?”他讶异。 “小子,我看武侠小说时,你不知道生出来没有。”我得意洋洋地点他的额头。 “太夸张了吧?你比我大几岁?”他抗议。 “我八岁已经看文字版的《射雕》了,自己算算。”我摆出竖子不足与谋的表情,又点他额头。 “喂,够了!我最恨别人用手指指我的头!”他做出小马哥的酷表情配合,两人笑作一团。 我暗想,又成功经历了一次考验。两个人明明相爱,偏偏每一步都布满荆棘似的,逼得人步步为营。生平恋爱以此次为最艰辛。偏偏又是最沉醉。人哪,总是自虐的。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4:18
尽管拖了又拖,乐诚的母亲我的堂嫂一遍又一遍的催促,让乐诚再无借口放了假还不回家。他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我至怕送别的场面。我泡在广告片场,指指点点,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搭出租车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看表,他应该够时间下飞机了,怎么还不打电话过来? 心神不宁之际,忽然听到电台里在广播什么“坠机”,我寒毛都竖起来,厉声问:“什么地方坠机?”司机吓了一跳,忙把声音开大。原来是中东某国的客机在南美洲坠毁。我松了口气,深呼吸,平定情绪。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我慌忙接听,才听到他的一声喂,眼睛就酸了。 “我到了,这边天气不错。”他轻松地说。 “刚才听到坠机的新闻,吓死我了。”我忽然觉得委屈。 “疑心生暗魅。放轻松点,老是这么神经紧张,小心老得快。”他笑嘻嘻地。 我啐他,两个人言不及义聊了半天,他说:“好了,终于等到出租车了,我到家再打给你。” 我依依不舍地收线。 一进家门就窝在沙发上,开了电视胡乱转台,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似的。百无聊赖的我。我叹口气,真正没出息,其实我们也没有同居,大多数时候是我一个人在家,一样过得好好的。他才刚走,我就浑身不对劲。是感觉的问题吧,平时尽管没见面,但是心里是塌实的,反正一个电话他就会跑来陪我。可是现在,他远在千里之外,切切实实地分开了。我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心里莫名地发慌。 下意识地在等电话,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电话始终静悄悄的,连个打错电话的都没有。可见电视里面动不动插进个打错电话的情节纯粹的吊人胃口。我脑子乱纷纷的,伸手取过听筒听听,正常的声音,没有坏。三个小时,他爬也该爬回家了吧? 我气恼,冲动地想拨手机骂他。转念一想,何必教他知道我这么在乎?才分开几个钟头,他就把我丢到脑后了,我还想他干吗?简直傻到家了。 电话铃突然响了,我条件反射地扑上去接听,一听是个女人声音,一时茫然,反应不过来。那头喂了好几声,我才听出是吕歆。 “我在。”我情绪低落到极点。 “我还以为打错电话了。要不要出来喝酒?”吕歆似乎情绪也不太高。 “去哪?”我提起几分兴趣。 “我家。有支95年的波尔多红酒,还有整箱的啤酒。” “有没有吃的?我还没吃晚饭。”肚子咕咕叫起来。 “给你二十分钟时间过来,做通心粉给你吃。” “得令!”我一骨碌爬起来,换身宽松的衣裳,拿了大衣围巾便出门。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4:38
(30)看到吕歆来开门,我吓了一跳。她脸色灰败,看起来比我还惨。不用说,也是为了男人。这种动物无论为我们深爱还是痛恨,都不可避免是我们的世界的主角。 进门闻到通心粉的香味,我二话不说,先宽了外衣坐下来大吃。她喝着啤酒,坐在旁边陪我。 一大盘子意粉被我吃个精光,我的食量之大显然也出乎她的意料,她翻翻白眼:“你饿死鬼投胎呀?” “白吃的东西不尽量多吃,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我严肃地说。 她啐我,还是不说话。可是她眼神里近乎绝望的一种哀伤完全出卖了她,我肯定发生什么了大事情,所以我不动声色,等她开口。我太了解她这个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收了盘子,我从架子上取下红酒杯洗一洗,扯开嗓子问:“好酒呢?拿将出来。” 殷红如血的酒,静静注入晶莹的玻璃杯中,衬着杯壁上点点水珠,分外剔透。难怪古人会把葡萄酒和醉卧沙场联系起来,这种殷红是有些触目惊心。 “拿这么好的酒请我,庆祝什么呢?”我轻轻晃着杯子。 “庆祝失恋万岁吧。”她撇撇嘴,算是微笑,“我和他完了。” “怎么回事?上次见还好好的,要死要活的!”我一下子坐直了。我知道吕歆为这段感情付出多少,我们同样是在感情付出方面不懂得为自己留些余地的人。 “天意吧,注定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她落寞地。 “还是他老婆作梗?”我一拳捶在桌子上,“我去和她谈谈。” “还没喝就发酒疯?算了吧。没有用的。”她有些躲闪。 “对,我向来是‘没唱山门就妆疯’。”我忿忿地,“总有个理由吧?” “他的女儿。”吕歆简短地说,“病了,白血病。确诊了有一个月了,他哪还有心思顾其他?女儿是他的命根子。几个专家都看了,能联系的骨髓都联系了,没有一个合适的。他们说不定会考虑专家的建议再生个孩子用脐血救他女儿。” “天。”我说不出其他的。真是命吧。 “我一点都不怪他,而且我还在病床前亲口答应那小女孩,我不会和她爸爸在一起。小女孩马上甜甜地叫我医生阿姨。很难想象,上次在医院见到她,她当着很多人的面说,我知道你,你是狐狸精,专门抢别人的丈夫。那么小的女孩。”吕歆点起一根烟。 “现在的小孩子,人小鬼大。”我也点一支,陪她抽。 “你咧?一副债主面孔,又怎么了?”她转移话题,话说出来,她的脸色略见人色。 “他今天回家过寒假了。一个人,忽然觉得挺无聊的。正好一个同样无聊的人约我,就出来了。”我耸耸肩。 “你们的事??家里还不知道吧?” “当然不知道。要不然我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和你喝酒?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的罪名比你可大多了,乱伦呀,拐骗少男呀,够瞧的。” “你一直都是家里的闯祸精,他们早该习惯了。”吕歆嘿嘿笑。我意识到在我来之前她已经喝了不少酒,不然她不会说这么敏感的话。我忽然觉得灰心,是呀,我是不折不扣的闯祸精。全家除了小弟谁都怪我。有的时候我会想,父母会不会后悔生下我。我也嘿嘿笑起来,两个人乌龟吃大麦一样,很快喝光了整瓶红酒,又开始向啤酒下手。 一人裹条毯子靠着沙发扶手坐在地毯上,喝完一罐就随手一丢,再拿新的补充。漫无目的地瞎聊,一直聊到大一那年有个医学院的小子半夜爬窗户给我送花把大家吓个半死,自己被处分不说,连累得我也差点受过。还有一个被吕歆拒绝的男孩子抽抽噎噎哭个不停,彼时心还是软的,伊风地里陪人家站了一宿,回来就感冒了。 “看看,吕大医生也有纯情的时候。”我挪揄她。 “是是是,不比你老人家,生来就是老练的少男杀手!”吕歆还以颜色。 我推她,吕歆跌在地上,雪雪呼痛,随即扑上来还手。两个人像小动物似的在地上尖叫着扭打。正肉搏得起劲,吕歆忽然停手,眼泪刷地滚下来,随即双手掩面,失声痛哭。我无言地拥住她。她一向比我理智,很少掉眼泪,这次一哭好象山洪爆发,我连一句安慰之辞都说不出来。 “我难受,霭仪,我很难受……”她呜咽着说,哭声好象受伤的小动物。 “会过去的。你很快会遇到新的值得你爱人,很快坠入爱河,把夏某人忘个干净。”我轻拍她的背,“当初奕伟离开我,我也曾经以为是世界末日。结果,没多久就爱上别人,而且爱得比任何人都起劲。这个世界,并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如果有一天,我要和乐诚分开,我想我还是会好好地活下去。” 她渐渐收住哭声,边擤鼻子边埋怨我:“我还没说要去死,你这家伙,怎么安慰别人的?简直要误导我寻死觅活。” 我松了口气,还会拌嘴,应无大碍。心想事成 发表于 2004-9-25 15:14:56
(31)打车到相熟酒吧SOS,先要一杯威士忌苏打压惊。我太小题大做,小雪人在杭州,去拜访堂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小雪不见得是万人迷,就算是,也不一定会迷倒蒋乐诚。乐诚什么都知道,他不是郭奕伟。可是,可是,他是那么年轻又率性,而小雪,她太美又太善于变幻。已经有太多前车之鉴,我一次又一次败下阵来。谁能保证历史不会重演?曾经令我彻底崩溃的挫败感和不自信又回来了,我感到那么无力。我恨不能立刻飞到H市。可是又有什么用?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如果事情真要发生,就算我把乐诚绑在腰带上也是没用的。防不胜防。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惟有大口灌下烈酒。 有人在我旁边坐下,我抬起眼睛,老相识,是奕伟。我呵呵笑起来,这回我没有认错。圣罗兰的衬衣与西装,来昂那多皮鞋,装扮无懈可击。尽管头发微微凌乱,领带拉松,他的神情也略见憔悴,他仍然是一个英俊又有味道的男人。可惜小雪并不珍惜。 “霭仪,你老是这样喝下去,早晚胃要穿孔的。”他夺下我手里的酒杯,招手叫侍应生,“给这位小姐一杯苏打水。” “不要管我,失败者有资格喝酒。”我格格笑。 “心情不好,借酒浇愁是最不可取的。尤其你又是单身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多不安全。” 我哈哈大笑:“或许又有一个艳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奕伟,别替我担心,我如果真那么有魅力,你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呢?” 奕伟尴尬,随即苦笑一声:“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了解。或许我们体内都有爱情瘟疫的因子,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发作,情愿放弃眼前一切安逸的东西,去换取折磨得人死去活来的飘渺的爱情。无论什么后果都顾不得。我了解。”我长长喟叹一声,“我爱过,也被爱过。” “告诉我,小雪可是要离开我了?”奕伟面色阴晴不定。 “我不能回答你。我实在无法回答你。你应了解到,我与小雪其实并不像一般姐妹那样亲密。别多心,不是因为你。”我取回酒杯,一饮而尽。 “我真的不明白。现在的她和我认识的她简直判若二人,她曾经温柔狡黠如天使,现在她非常情绪化,我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现在,她一个招呼也没和我打就和同学去了外地。我母亲来本市过年,为的就是见见她。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奕伟苦恼地长叹一声,打结的眉心,微青的胡茬,一望而知受到极大困扰。这样成熟英俊风度翩翩的男士,为情所困成这个样子,除非是付出真感情了。酒精作怪,我突然掉下眼泪,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不起,奕伟,对不起??”我呜咽起来。我想我应该在自己额头上刻上“罪人”二字。 “你喝醉了,霭仪,喝点苏打水。”奕伟倒也见怪不怪,态度温和。 我心里愈发难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该有多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挽回所有的错。我真的会。我伏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 “好好,心里不痛快,哭出来也好。从前你太惯于克制感情,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对身体很不好。”奕伟大概以为我是为了失恋在这买醉,温言相慰,“从前总觉得你太过理智,现在简直希望小雪有你一半理智就好了。错过你,我其实也有很多遗憾。” 我不知哪来的幽默感,抽噎着说:“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打算和我重修旧好??” 奕伟更加尴尬,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笑出来:“和你开玩笑的。我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阁下若真有此意得拿个号排队了。” 奕伟松弛下来,抱怨道:“霭仪,你真是越来越风趣了,哪个受得了你?” 再想不到一场爱恨纠缠,我与他竟会升华成老友。心里一阵冲动,几乎就想把一切事情和盘托出。话到嘴边,我又踌躇。我不知道这个事情该不该由我告诉他,他的反应又会怎样。我是惊弓之鸟,一切不敢造次。 手机响,我看了一眼,乐诚的手机号码,心里一震,接电话声音都微抖:“喂?” “霭仪,你在哪里?”他的声音不响,大概正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偷偷打给我。 我忽然觉得心里不痛快,冷笑说:“正和前度刘郎饮酒作乐。” “别开玩笑了,怎么,心情不好?” “你怎么又开机了?”我冲口问。 “大小姐,这也发脾气?难道我就不能有百密一疏忘了给手机充电?我就怕你给我打电话没接通,才充上电就打给你了。”他叫屈。 我无言,嘴上还硬着:“找我干吗?” “告诉你一声,小雪来了。她到她的一个同学家做客写生,我爸妈已经留下她住几天。我怕你多想,所以想亲自和你说。”他在笑,有点狡狯。这个鬼,实在太了解我。我有些微被看穿的尴尬,同时更多的是一颗心落地,有点为自己的敏感赧然。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了。” “我真的和奕伟在SOS酒吧??”我话音未落,他一声怪叫,我急忙把电话拿远一些,仍能听到他气呼呼地说:“我一不在你身边,就有人趁虚而入,真是一刻也不能放心!别人也就罢了,那个郭奕伟是个混蛋,你竟然和他约会,气死我了??” “好了,拜托你,我们是遇上的。”我不忍心自己耳朵受苦打断他。 “哼哼,更糟。难道你们还心有灵犀?”他哼哼唧唧。 “你讲不讲理?你看到小雪,就该知道有人心情好不了了。”我谨慎地不讲出乐诚的名字。 “那你和有什么关系?瓜田李下,注意避嫌!”他理直气壮地。 “我和他光明正大的,避什么嫌?你要是不放心马上飞回来呀!”我学他从鼻子里哼出来。 “女??魔??头??”他咬牙切齿地。 我嘻嘻笑:“好了好了,节省一点话费吧。你应该信任我。” “脸皮真厚,你都不信任我,凭什么要我信任你?不公平!”他又哼。 “那不一样,”我强辩,“你生得太好,天生招蜂引蝶,我不看紧点怎么行?” “知道就好,还不对我好一点?”他马上翘尾巴。 我几乎笑倒,真拿他没办法。连哄带骗总算结束了通话,我感到自己脸上发烧,说得太兴奋。抬起眼,奕伟已经叫了半打啤酒摆在桌上,微微苦笑着说:“好了,误会冰消了,可以陪我这伤心人借酒浇愁了。” “唉唉,心情不好,借酒浇愁是最不可取的。尤其你又是单身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不安全哦。”我眯着眼睛对着他摇手指。 “霭仪你变了,”他拿着支啤酒,“变得又风趣又可爱,虽然我不认识你的男朋友,但我祝福你们,我想他能带给你幸福。” “谢谢。”我也拿起一支啤酒,与他碰一下,对饮。 “明年公司可能会有比较大的变动。”他忽然说。 “透露点内幕消息吧。” “老吴要退休了,年后总公司会有新的总经理派过来。”他说。 我惆怅,吴总要退休了?这老头对我其实不错,没有他我说不定早被张总排挤走了,那老女人一直看我不顺眼。“他怎么这么快退休?”我问。 “不快了,老吴已经六十岁了,保养得好,看不出来。他也做够了,赚足了,好象要到加拿大和家人团聚。” “那我可得加个心眼,夹起尾巴做人了。说不定哪天姓张的老女人一怒,我就得卷铺盖走路了。”我扮个鬼脸。 “那有这么夸张?公司的事也不是张总一个人说了算,再说你是‘芳姿’半边天式的人物,担心什么?”他认真地说。 这个人,一辈子改不了,老是这么严肃认真。我摇摇头,开导他:“你不要说什么都这么认真,你应该拍拍我的肩膀,慷慨地说一句‘兄弟,别担心,有我一日,就有你一日!’,这才是该有的台词。” “霭仪,我是一个过时的人了。”他叹气,猛灌啤酒。 “算了,哎,下任总经理是什么人?”我关切地问。 “好象是董事长的四公子。还没最后确定。” “呦,这位四公子犯了什么过错,给发配到这来?”我笑。 “老吴说这位四公子人是很聪明的,能力也有,就是有点风流,老是在公司里胡搞,董事长听说张总是个修女式人物,就把他搁在这历练历练。”奕伟喝了酒之后话明显多了,而且也开始无缘无故地笑。 “正中我下怀,赶快去整个容,准备对新老总施美人计!”我呼呼笑,“趁着公司里一干美眉们还没收到风声,让我也拿个尖儿。” “别别,还只是初步意向,董事长还有一个结了三次婚都离了的大女儿,万一改派她来,你不是白忙一场?”奕伟倒是为我打算,只是舌头都大了。 我笑倒:“那样也好,你就有机会施展美男计了,到时别忘了罩着我就行了。我这种失宠旧欢,谅新总经理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对不对,人家老女人都喜欢年轻帅哥,别指望我了……”奕伟快要从椅子上滑下来,他的酒量向来不怎么样。我赶紧干掉手里的啤酒,把最后一瓶抢到手中。 “这酒这么不禁喝!WAITER,拿酒来,拿一打!”奕伟拍桌子。 我还来不及反对,服务生已经送上打开的一打啤酒。奕伟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摇着手说:“别找了,别找了。” “你不能再喝了!”我发愁,万一他动弹不得了,怎么把他弄回去呢? “霭仪,我早就想和你说,有的时候你实在太懂得伤害男性的自尊心!我怎么不能喝?我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女人?我没醉!”他真的醉了,居然说出真心话。我开始相信木自腐而虫自外生,当初他会离开我,不仅仅是因为小雪的刻意抢夺。难道我在无意间伤过他自尊?我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自己够迁就他。原来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可能会有天差地远的看法。 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奕伟醉成一团烂泥。我只好给了小费叫服务生帮我扶他到停车场,把他弄上车。打开钱夹查看,快发霉的驾照还在,咬咬牙发动了车子。 我驾车划着危险的之字,幸好车速极低,有惊无险。考了驾照后开了几次车几乎吓出奕伟心脏病来,立即取消我驾车的权利。嘿嘿,想不到终有一天他还是落在我这马路杀手手里。 总算平安抵达奕伟寓所,我回头叫奕伟。他已经睡着了,动了两下,喃喃地叫小雪的名字。我摇摇头,落在马路杀手手里远不如落在情场杀手手里可怕。连推带摇,他都似醒非醒,我忍无可忍,终于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浑然不觉地:“我在哪里?” “到你家了。把你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不会喝酒又喝这么多,这么大的人一点理智都没有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我理直气壮地教训他。 他抓把脸,叹息:“真的是前世的冤孽,我的生命都抓在她手上。看她笑,我再大的烦恼也烟消云散;她皱一皱眉,我心里像被揪住一样……” “好了,情圣,好自为知吧。”我拍拍他,自顾自下车去。我再大方,听他在我这前女友面前现任女友,心里也不是滋味。我看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什么,他根本已经陷得太深。我有一种类似物伤其类的感觉。我知道我也是这样爱着蒋乐诚。如果换作是乐诚如此待我,我可能更加歇斯底里。